张院正忍不住道:“劝过很多遍了,素日能少用的地方就少用,尽量不要太过劳累,绝对是没有听劝。什麽针灸之类的,全都是缓解疼痛而已,真正根本的就是要少用。”
幼青点头,抿了抿唇。
张院正倒是打开了话匣子:“这都得从燕云之时说起,那时候今上打仗不要命,受了什麽伤,只要不死就忍着,这脾性就一直到现在也不改。两年前,战事刚歇,也不知是为什麽,伤势未愈就连夜潜回了长安。”
幼青顿住。
张院正继续道:“回来之後,浑身重伤,尤其右肩,伤得最重又医治不及时,彻底落下了病根。”
那一夜实在印象深刻。
刚好还赶上燕云大雪最重之时,深夜里他被叫醒之後,就忙忙地赶到帐篷里,结果看到一个血人。
全身多处挫伤,肋骨断了两根,右肩是贯穿伤,其馀各处伤势不计。
灯火扑簌,今上半坐在地上,玄甲脏污得看不出原貌,俊朗的面容都沾满血灰,眉目依旧冷淡,神色依旧平静。
其实比这还重的伤,也曾有过。
只是总觉得这次很不一样。
他前去医治的时候,听见陈度在同今上言谈回长安被庆王追杀的事情,谈罢之後陈度似乎是沉默半晌:“你回去这一趟,弄成这样值得吗?没见上人,死心了吗?”
张院正有点想象不到,这冒着这麽大的风险不远万里回一遭长安是要见谁。现在回味过来,忽然有点猜出来了。
“今上回长安,没见到人,弄了一身伤,只说了一句,除非他死,否则这辈子都不会死心。”
幼青端着汤碗的手一顿。
门外有人匆匆来请,张院正连忙起身,幼青也放下碗,随着一同跑出去看情况,所幸只是有惊无险,病人很快恢复平稳。
药丸已分发下去,症状都在好转,即便如此,也忙到了夜里。
幼青一忙罢,就匆匆地往回赶。
满心只剩下,想要见到他。
屋内点着灯火,殷胥坐在软榻上,韩太医正在小心翼翼地施针,他其实甚少给陛下施针过,尤其在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之後,他现下简直是热锅上的蚂蚁。
殷胥瞥见韩宣额上的大汗淋漓,他眉目浅淡垂下,神色更是冷淡,语气随意:“你在太医署待了有多久了?”
韩太医打起精神回道:“回禀陛下,应,应当也有个四五年了。”
殷胥轻应了一声:“挺久了。”
韩太医尬笑着道:“是,是啊。”
“你同薛太医的关系如何?”殷胥随意问。
韩太医施针的手一顿,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大汗,才回道:“不太熟。”
可不能让陛下误会了。
他和薛太医之间,那可是清清白白。
上方传来一声,轻微的“嗯?”
韩太医顿时想跪下谢罪,他也不知道他这是说错了什麽,想了想,飞速补充道:“就偶尔可能太医署一同用膳时说两句。”
“陛下不知,这薛太医有喜欢之人了,说什麽俊朗又有才,日日在我们面前夸,但也不说这人是谁,只听闻很不简单。”
这麽信口说着说着,韩太医突然想起一事,顿时目中泛光,但声音还是维持着平静又朗朗,以显得可信度更高。
“哦,而且,薛太医道,她喜欢那人喜欢得不得了,要回去就成婚。”
顿时屋内一片安静。
这掷地有声的一句,在里间反复回荡。
幼青进来的时候,听见这句话的瞬间,顿时眼睛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
而後对上了,殷胥戏谑含笑的目光。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回去就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