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会说话,又不会讨好人,笑也不会笑!】
【难怪三姐不想要他!我要是她,我也喜欢第二个生的胖娃娃!】
【谁会喜欢他这种小孽种……他怎么自己心里都没数的?】
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愁了:【少说两句吧。】
男人不肯,又说:【要不是法律不允许,我早把他掐死埋了!……不行,今晚我得再打他一顿。】
那声音咬牙切齿地,十分恨铁不成钢。
以至于接下来的话,便是从牙缝里一个个愤怒至极地挤出来的。
【他要有点眼力见,就赶紧跳楼去得了。】
【看不出来压根就没人要他吗。】
【谁都不会心疼他的。】
老王头嘴角抽搐了一下。
忽然,他听到了刚刚那名观光客的声音。
【肃郁。】他叫他,【肃郁?】
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老王头突然像是惊醒了一样,从压得他动弹不得的窒息感里活过来了。他猛地回头,他看到观光客的一头白毛变黑了,坐在一张白花花的床上,身上是他梦见过的蓝白条纹的衣服。
观光客有些讶异地望着他。
见老王头回过头来,观光客的表情才平和下来,松开了他,向他一笑。
【你好像做噩梦了。】他说,【要喝水吗?】
这儿根本没有水。
老王头心里很清楚,他愣愣地看着观光客。
观光客在等他回答,就那么笑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观光客好像被定格住了,就那么停留在这一幕里。
老王头看着他的笑容,恍恍惚惚间,突然莫名其妙感受到一阵毫无来由的巨大痛苦。
他突然很怀念,又很想哭,就如同这一幕他已经找了很久了,一直都没找到。
但他哭不出来了。
老王头张开嘴。
他其实是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的,可有一句根本没过脑子的话,就那么完全出于本能地从他嘴里跑了出来。
他说:“阿枫,你会不要我吗。”
病床上的观光客愣了愣,噗嗤失笑:“怎么会啊?真的做噩梦了吗?”
“真的不会吗。”
“不会。”
“那如果我摔碎碗了呢。”
“不会啊,一个碗而已。”观光客说,“我只会不要碗,你没被划到就行。”
老王头仿佛没听到:“那如果我闯祸了呢。”
“不会。”
“如果我打人了呢。”
“不会。”
“如果我残废了,变成了植物人,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观光客愣住了。
老王头望着他,紧咬住嘴唇。
“回答我。”他说,“求你了。”
“如果我……什么都不记得,变成一个残废,变成一个植物人,或者……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的话……你会不要我吗。”
这个假设沉重得太突然,观光客愣了很久。
片刻,他眼睛柔下来,忽的笑出了声,伸出贴着白色贴布指尖苍白的手,拉住了老王头的胳膊。
观光客把他往自己这边拉过来,引着他半蹲到自己面前。
观光客伸出手去擦他的脸,仿佛他流泪了似的。
“不哭了。”他说,“哭什么,我要你。你要是不记得我了,我记得就好了。你要是每天都得忘,我就每天给你讲一遍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