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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方月被放开时,护士已经拿着医用托盘走远了。
她先是盯着裴祈手上层层重叠的胶带看了一会儿,回神。
“其实我可以自己闭眼,”沈方月跟他讲道理,“你没必要帮我捂眼睛,这样显得我很呆。”
沈方月很小的时候因为被家里人养得太胖,血管又细,有一次打针扎了七八次才戳中血管,自那以後,她便有了心理阴影,一听见要打针就心跳加快,必须要人陪着。
裴祈语速缓慢,声音很低:“之前是谁非要我捂着,说自己闭眼没有安全感。”
“那是因为当时我还小。”
“嗯,比起去年,你确实又大了一岁。”
“……”
“但这次又不是我打针,我就算看着也没关系。”沈方月恍然,“你就是自己也害怕,又怕被我发现,所以捂上了我的眼睛。”
没有回答。
沈方月擡头一看,裴祈半偏过脸,闭着眼,已经睡过去了。
因为发烧,裴祈脸颊有点红,睡一晚上被压歪的头发此刻还翘在他的额头上,呼吸比平时都要急重。
与她不同,裴祈从小身体就很好,每次流感席卷学校都影响不到他分毫,这是沈方月第一次看见裴祈生病的模样。
很安静,病恹恹的,说话很慢声音很小,连回怼她的力气都没有。
这几年叶婉因为新项目经常出差,沈舟山又是个顶级恋爱脑,总跟着一起去,沈方月有几次生病两人都不在山城,都是裴祈去给她买药,陪她打针,给她捂眼睛,送她回家。
然後趁她病得没力气,在她耳边背数学公式丶物理公式,沈方月奄奄一息地拒绝,还收到他冷酷的一句:两科分数加起来没我鞋码大,你有资格拒绝吗?
那时候的沈方月骂他大脚怪,并暗暗发誓,哪天要是裴祈病得说不出话,她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回去!
现在机会来了。
沈方月却不想报复他了。
绝对不是因为她背不出多少公式,只是因为她善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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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祈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他模模糊糊醒来时,输液室窗外天已经黑透。他下意识偏头去找人,发现身边的折叠小椅子空空荡荡,某人已经不知所踪。
头还有点晕,裴祈坐起身,左右环视了一圈。
“找你姐姐吗?”旁边一个大婶见状开口,“她太困,去卫生间洗脸了。”
“……”
裴祈重复:“我姐姐?”
“对啊,就刚才坐你旁边的,她说她是你姐姐。”大婶打量了他一下,“不过你们是孪生姐弟吗?看起来差不多大啊。”
说完,她又摇头自我否认,“但长得不太像。”
沈方月回来时,裴祈正低头在玩俄罗斯方块。
睡了一觉,他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又是平时那副从容懒散丶冷冷淡淡的模样。
“你醒啦?”见他坐着,沈方月眼睛一亮,伸手去碰他的脸,没有那麽烫了。
裴祈嗯了一声,扫见她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买什麽了。”
说完顿了半秒,毫无感情地加了一句,“姐姐。”
沈方月:“……?”
有诈。
一股恶寒刚涌上沈方月心头,身後传来吱呀两声,隔壁那个跟她闲聊了好久的大婶带着她刚输完液的儿子,正准备离开。
沈方月回神,从袋子里拿出两瓶水:“阿姨,谢谢你刚才帮我看他的吊瓶,我给你买了水……”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大婶抱着儿子连退两步,捂着她儿子的耳朵,小声催促,“快走快走!”
“……”
目送着大婶离开,沈方月保持着递水的动作,回头了然地问:“……你干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