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傅羡好知道吗?”
“不知。”萧瑾承指尖抵着书案上的册子,约莫有一掌之高的册子恰恰是两载前傅羡好送来的,不知想起了什麽,他凝着册子的瞳孔中的寒散去了些许,“还不到时机。”
萧予淮闻言,微微摇头笑着。
他很少见自己这位表弟如此为他人着想的模样,越是这样,就越让他觉得不对劲,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对于傅羡好来说是合作,对于你来说……”
萧予淮挑挑眉,没把话说全。
萧瑾承目光斜斜地扫了他一眼,不语。
如此,萧予淮还有什麽不明白的,就是觉得十分的稀奇,回头随手扯了道椅子上前,不免得为陌生到只是颔首之交的傅羡好说了句话:“世人都说姻缘天注定,人姑娘家要是没有这个想法,你也别强求。”
“姻缘天注定?”萧瑾承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这句话,平缓无波的嗓音透着数不尽的迫意,道:“孤只信人定胜天。”
萧予淮哑然失笑。
“罢了罢了,这种事情不是我这个外人能够插手的。”半响,他恣意地靠着椅背,停顿须臾,‘啧’了声:“就是苦了子渊,老树逢春开花,好不容易对一位姑娘有意,谁知还和你看上了同一个人。”
说到这儿,他突然觉得事情好像有些儿有意思了起来,不禁坐直了身,饶有兴致地扬起眉梢,“不过以子渊的性子,他若是真想争,也不会因为你是太子就让着你。”
他们都是一同长大的,对彼此的性子也多少要比其他人清楚,三人心中都门清,昨夜王绍卿虽言说不过是不愿傅羡好迫于形势,觉得她可怜而已。
然而满京上下迫于形势的姑娘家数不胜数,也没见他可怜过其他人,怎麽就偏偏可怜不过见过一面的傅羡好。
萧予淮想了想,补充了句:“不过你俩可别做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来,我可不管你们俩。”
闻言,萧瑾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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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羡好离开竹屋,接过观祺递来的食盒拎在手中,头也不回地朝着萧清歌寝殿的方向走去。
除夕夜,贵人们都聚于宫宴上,宫人们也聚在一起过着新岁,就连阴冷昏暗的宫街上当值的侍卫都不免得分心了些许。
她穿过好几条宫街,都没有见到当值的侍卫,就连萧清歌所居的寝宫,也见不到半道人影。
傅羡好步伐稍稍落慢了些许,迎着亭园两侧昏暗的宫灯,目光警惕地环视过四下,着实是不曾见到任何一人。
距离萧清歌的寝宫不过百来步时,耳畔忽而响起裙摆拂过树丛带来的沙沙声,她下意识地侧身蹲了下去,藏在了宽大的草丛後。
沙沙声不过刚过去,她听到了一道熟悉的轻咳声,正要起身时,就听到了萧澈的声音。
他嗓音中带了些许关心,“阿姐可叫太医来看过?”
“无碍。”萧清歌道,“不过是昨夜受了点寒,算不得什麽事情,过几日就好了。”
提到昨夜,萧澈凝着担忧的眸色深了几分,“阿姐何苦难为自己,德宗院的奴才们虽然不会为难阿姐,可那儿到底比不上公主府。”
“京都府也比不得瑶阁。”萧清歌不冷不热地道,穿过布满灯火的径道,踏上廊亭的长阶,“她因为你已经承受的够多了,再让她因为我而下狱——。”
说着她回眸看向阶下的萧澈,寻着他的眼眸看过去,道:“我良心不安。”
她嗓音极轻,溢出的话语重如磐石。
四目相接须臾,萧澈不动声色地侧开眸,拾阶而上,“若真如此,阿姐就不应该眼睁睁地看着郑翊溺水身亡。”
“眼睁睁?”萧清歌轻笑了声,眼角眉梢都落满了笑容,“谁说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溺水而亡,他人不知,可你应该知道我做了什麽才对。”
萧澈看了她一会儿,忽明忽暗的烛火时而掠过时而暗下,眸色也随着滑过的光影忽明忽暗。
对视良久,他眼睫微敛,道:“所以阿姐何必如此,如今我与世家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论是谁,临阵脱逃便会被践踏而亡,阿姐做再多也改变不了局势,徒增烦恼。”
顷刻之间,萧清歌布满笑意的眼眸染上了点点遗憾,说不清他到底是改变不了,还是不想改变,踩着前人铺好的路径往前走,自是要比需要撕杀出来的前路好上不少。
泛着苍白的唇瓣上下嗫嚅几下,她还是敛下了即将问出口的话语,只是道:“世家野心勃勃,依托他们踏上那个位置,只会受限于他们,你能保证之後就能够高枕无忧吗?”
“阿姐过于悲观了。”萧澈走到她的身侧,神色明亮地道:“总要先坐上那个位置,再考虑之後的事情,不是吗?”
萧清歌微仰起头,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何时起,自己记忆中的弟弟已经成了大人的模样,不过是十七岁的年龄,已经比自己高了两个头,或许是习惯了他踏着母後铺好的路往前走,让她始终觉得他还是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