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瑜在旁勾嘴角,想到一处去,老案子无人伸冤,还侦破什麽?
至于近五年的新案,积压千件,自己是做得有点过分了——那便整理一晚,做做样子。
“今夜过了就不熬了,”胡瑜站起来伸懒腰,“等到鸡鸣就各回各家!”
“那公事大人会不会怪罪?”有人差人问。
立马就有同僚跳起敲那差人头:“你傻了吧,我们提点是谁?”
胡瑜一笑,今晚已经给了上峰面子,他爹爹胡忠恕是京官旧吏,同僚门生遍布,就连御史中丞林元舆上月也来参加伞宴,小小一公事,不敢真撕破脸的。
有贴心的差人见胡瑜站起,拿来揩齿巾,欲伺候洗漱。
胡瑜摆手,前些日子新养一外宅,想念得紧,待会去她那里洗。
他不由心猿意马:“你们在这理,本官先走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却突然闯入许多官兵,胡瑜来不及反应就被架住,手下差人也尽数被押,整个刑狱都被围起,铁桶一般。
“作甚麽?我是本路提点!”胡瑜正囔囔,就见官兵中央让出一条道,刑狱公事并一白面无须少年走近,公事拜那少年:“中贵人。”
少年点头:“杂家奉中丞大人命令,审查刑狱司提点胡瑜并一干人等,不允离院,一只苍蝇都不可飞走!”
与此同时,胡府内。
主仆家眷多半梦乡,有两位值夜的女使未眠,站在院子里说话,忽十数黑衣人执器械翻墙入院,压落墙边数朵海棠。
二女使与衆来人面面相觑,须臾,来人将刀横于女使脖颈。
胡家其馀各处亦如此,偶有遇上护院的,轻微打斗,胡忠恕年老睡浅被吵醒,摇一摇身边双十娇妻,让她伺候披衣,出来查看。
耽误久了,他下到台阶时,家里已明晃晃各处火把,仆婢女眷尽数羁押。
黑衣人们把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好大的胆子!”胡宽恕抖着手指向阶下黑衣人,“你们丶你们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
又想家里每年花百金雇护院,却原来一群饭桶,只能找机会给瑜儿报信,调拨差人,镇压下狱,到时候眼前这帮歹人,格杀勿论。
胡忠恕脸色越来越阴沉,就在这时,被他指的黑衣人让开,现出身着从三品官袍的林元舆,紫服玉带,胡忠恕那一只食指,隔空戳林元舆面门。
林丶林公……
胡忠恕张嘴说不出来话。
“中丞大人奉谕旨办案,何人敢阻?!”
胡忠恕听闻官家,腿一软跪倒在地。
瓦舍中,两位行首并虔婆丫鬟也俱绑缚,便服官兵守在屋内,头顶的鸳鸯灯绕圈打晃。
*
焦山码头。
萍萍提防一路,也紧张了一路,但船客们却好像不是打劫的,竟让她平平安安抵达。
下船时萍萍才发现不仅手心,後背也是全是冷汗,又想,这一艘船客可能只是天生不爱笑吧。
“到码头遇见执末色扇的人,可交易。”她脑海里回响蒋望回叮嘱的话。
末色扇……为什麽有人要在扇子上写“末色”二字?
不能见着一把扇子,就允人把这麽多黄金带走吧?
萍萍正琢磨如何与接头人确认,无意扫见码头一角柳树下,立着个着窄袖对襟衫,月白绢裤的女子,浓烈的粉面红腮,模糊她本来面目。
萍萍心里咣地响了一声,整个人定住。
副末色。
不知缘何,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三个字。
接着耳畔便袅袅唱起来,明明只有船客往来,无人演戏,却觉丝弦锣鼓,恍临台上。
“《打花鼓》。”萍萍呢喃。
她压根没去过瓦子,却笃定这些都是瓦子里的,还无比熟悉。
难道是前尘旧事?
萍萍恍惚的这片刻,女子走到萍萍身边,笑问:“妹妹在等人?”
萍萍几乎颤抖着低头,望见女子身後别着把扇子。女子稍稍偏身,一点点露出“色”字,再露“末”字。
她果然是副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