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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第2页)

&esp;&esp;颜湘关了视频,没有再听下去。

&esp;&esp;他把ipad放在床头边,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然后闭上了眼睛,打算埋在被子里睡觉。

&esp;&esp;也许是因为医院的床太硬了,也许是因为楼层太高,风太冷了,吹得白色的窗帘哗哗响,又也许是因为走道上反复传来其他病人和医生的脚步声,也许是因为点滴坠下的声音太大了,又是因为心里很沉重,很迷茫。

&esp;&esp;总之,这一晚,颜湘没有睡着。

&esp;&esp;更绝望的事情还在后面,权威的策展机构会在在全球每个月会发行一刊杂志,中文翻译名字叫《雕塑月刊》。

&esp;&esp;这相当于文化生的核心期刊sci,ssc之类的。

&esp;&esp;“权威的评判”也是价值估量的一部分,搞雕塑也从来不是孤芳自赏,自娱自乐。

&esp;&esp;颜湘一直接受的是科班美术教育,这种权威的杂志在每一个艺术生心里都有很重的分量。更何况那是《雕塑月刊》,每一个雕塑学生殿堂级的艺术评判标准。

&esp;&esp;现在,他一根钢丝一根钢丝卷起来的,一条线一条线亲手勾勒的,放弃尊严也要在大雪里跪着,换来的雕塑作品,的确收获了丰美的果实,甚至上了《雕塑月刊》。

&esp;&esp;颜湘做这个雕塑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他能飞这么高,得到这么多认可。

&esp;&esp;但是上是上了,创作者一栏却完全没有了他的名字。

&esp;&esp;跟展览馆里比还要不如,现在的右下角写的是,《半跪》,作品章牧。

&esp;&esp;然后就没有了。

&esp;&esp;如果说颜湘颜湘看到华夏雕塑网站上的新闻,就算是第二作也好,还想忍一下,起码老师是真的对他很好。

&esp;&esp;让一次老师的儿子也没有什么的。

&esp;&esp;但是现在自己的名字被完全抹杀掉,他再也不能忍了,拿起手机,打了老师的电话。

&esp;&esp;电话很快被接通,仿佛老师一直在等着这通电话似的。

&esp;&esp;颜湘嗓子有些沙哑,声音很沉闷,“…老师,网站和月刊我都看了。”

&esp;&esp;“你看了啊…好…。”

&esp;&esp;老师好像没有解释的意思。

&esp;&esp;颜湘竭力保持冷静,捏着电话的边缘,指节发白。

&esp;&esp;“老师,师哥想做什么,只要你通知我一声,无论是打形,建模,还是打下手涂隔离剂,喷肥皂水,打包,敲石膏,我都能帮师哥做,毕竟您是我老师。…但是您知道的,这是我第一次上stj的联展,这个作品对我多重要您也知道,我发着烧赶出来的多辛苦您也知道,我妈妈在生病多缺钱您也知道,我多想要在雕塑这里争一个未来,您也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esp;&esp;“明明…这四年,你都是那么好的一个老师。”颜湘状若失神喃喃道。

&esp;&esp;老师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esp;&esp;半晌后,老师才幽幽地,“颜湘,你一直是个很好的孩子,再好这一次吧,老师腆着你求你了。你才二十二岁,还年轻啊,我儿子已经…三十四了,过了年就三十五,他没时间了…”

&esp;&esp;颜湘笑了一下,看着医院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纱布,终于是面无表情地,“老师,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三十五呢…。”

&esp;&esp;老师低声下气地,“你要什么,你想要什么,老师双倍补偿你,颜湘,就放过这一次吧。”

&esp;&esp;这事儿做得很糟。但是从当初看到邀请函,双份发送邮件,一份发送给颜湘,一份发给自己儿子,他就已经不要这老脸了。

&esp;&esp;只能委屈一下颜湘了,这孩子性子软,念旧情,不会给他搞出什么祸事。他只能啃下这个哑巴亏。

&esp;&esp;果然,颜湘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忧郁又踌躇地,“我只想要回作品署名权,但是…算……了。算了。”

&esp;&esp;算了。

&esp;&esp;能去告发老师么?他做不出来。这四年来,打工的地方是老师介绍来的,很晚了还在教室里做雕塑,老师也会让他快点回家,还有妈妈的医生,也是老师介绍的。

&esp;&esp;算了,就这一次吧。就当是偿还这四年。

&esp;&esp;他病了,也没有力气去折腾了。

&esp;&esp;那就努力活到三十五岁吧。

&esp;&esp;-

&esp;&esp;只是出院以后,颜湘再次收到老师工作室的函件。

&esp;&esp;邮件上说,因为颜湘长久没有去过工作室,也不参与工作室的任何活动,当作长期无故缺勤处理,决定解除合同。

&esp;&esp;从现在开始,颜湘不再是老师工作室里的雕塑师。

&esp;&esp;颜湘是在一个大街上接到的邮件通知,看了看,他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关闭了手机,继续往前走着。

&esp;&esp;这条街是颜湘在这里最喜欢的街,没有事做,他就会沿着街道散步,沿街的橱窗已经在为圣诞节准备,到处流光溢彩的,路上有着巨大的熠熠生辉的五角星,珍珠状师,霓虹灯,巨型飘雪水晶球。

&esp;&esp;笑声夹杂着铃儿响叮当的歌荡漾在深蓝色的上空。每一个路过的人,看起来都非常,非常幸福。

&esp;&esp;唯有自己,做什么都一败涂地。

&esp;&esp;在道路的尽头是最盛大的圣诞橱窗装饰大楼,晶莹的小彩灯垂在边缘,中间是漂亮又精致的圣诞商品。

&esp;&esp;颜湘在风里吸了吸鼻子,眼圈红红的,就看到蒋先生璀璨橱窗的前方。身后是棕色的玻璃门和温暖的室内咖啡厅。

&esp;&esp;蒋先生混血脸,出色的美貌让他看起来如同最昂贵最华美的漂亮芭比,穿着长风衣,鼻梁高挺,眼尾深晦,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长长的影子拽在地上。

&esp;&esp;颜湘不敢走过去。他现在很伤心,不知道意志力能不能顶得住蒋先生的冷漠和刻薄。

&esp;&esp;蒋荣生冷淡眉间蹙起,盯着颜湘,迈开长腿朝着他走过来,开口教训,“颜湘。我说你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在我面前这么有种,为什么在别人那儿就跟个软包子似的,看起来这么贱。”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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