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只剩下两个人,方义同不知怎么地紧张起来。倒不是因为三儿那番“男人也会被潜规则”的言论作祟,而是今天的唐阅,十分有压迫感。
他就那样静默地看着自己,不说一句话,不做一个动作,周围的空气都因此而紧绷。
以方义同的阅历,是万万读不出唐阅眼神中的含义的。此刻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见这气氛着实尴尬,便决定快些说拜拜走人。
唐阅先他一步开口,话说出来时已经换了副温和的面相:“小方,怎么急着躲我?”
“……没,我朋友要来了,我得出去接他。”
“说到朋友啊……昨天我走了以后,你朋友对你讲了些什么?”
方义同后退一步。
——讲三儿了很多,潜规则,吃人,陪睡,还有……耳边说到一半的,似乎很重要的话。
昨夜情急之下的轻吻倏然冲进脑海,方义同脸上轰然炸开一片红晕,他慌乱地摇头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唐阅眼神一暗,敏锐地察觉到方义同身上发生了什么!
“唐先生,我真的得走了。”方义同矮身错过他拦在半空的手臂,没想到身子猛地向后一倾,竟被唐阅一把拉了回去!
“等等,小方!”唐阅紧紧攒着他的胳膊,“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些什么,我确实有过不少情人,这一点我不想瞒你,可是你不一样,我想和你认真一回,”唐阅将他往自己怀中揽,“小方,和我试试吧……”
方义同的脸色少见的严肃冷漠。唐阅慌了,声音放得越发轻柔小心,“我会对你好,你考虑考虑?”
“这不行,”方义同一反温顺的模样一口回绝,“如果在这里待下去要用这个做条件,我现在就走。”
唐阅闻言一愣,方义同瞅准时期挣开钳制当机立断往楼下跑。跑出培训所大门时,他远远听见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登时安下心来,这一放松,手脚便是一软,险些要站不住了。
……他要来了。
三儿马上就到自己身边了。
这个认知,令他瞬间觉得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唐阅果然有其他目的,他应该早点离开这个培训所。
全怪自己迟钝,三儿发现这一点时,他居然还抱有怀疑,他该相信三儿的,三儿怎么会骗他?
活了这么多年,连别人的目的都看不出,还傻愣愣地以为交到个朋友,这朋友却是在琢磨着龌龊的事……
李三少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三步做两步地奔到方义同面前,紧张道:“脸色这么差,怎么回事?”
方义同拉住李建忠的衣服:“……找个地方再说吧。”
“好。”三儿满心惊疑地带着他跃上摩托车轰隆隆地发动,方义同紧紧环住他的背,难受得发抖。
——原以为自己是因为有些本事才会被召进久星培训所,他怎能想到这竟然是个阴谋。那个故作平易近人的男人别有用心地对他好之后,马上就提出了让他等价交换的条件。
这种变动,让他一时怎么接受?
细细想来,合同上似乎并没有提出和包装费有关的条款,那把高价吉他大抵是他的一个手段而已。
方义同悲哀起来,他觉得自己想要在音乐道路上前进的想法傻透了。没钱又没势的农村小子,又万万不能靠出卖自己换取名利,剩下的最后一条路便是……放弃。
——对,放弃吧,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虽然穷苦却能换一个安心,何必非要搅那趟浑水呢?
二十多分钟后,江华公寓附近的拉面馆里走进两个年轻人。
服务员热情招呼道:“二位吃点什么?”
三儿看也不看菜单,“两碗烧牛肉拉面,再来个蒜泥黄瓜。”
方义同见他熟门熟路,便猜测道:“以前来过?”
“来过两三次吧,味道不错,”三儿拉着他坐下来,悄悄在他耳边道:“——不过比不上你的手艺。”
方义同脸红了一瞬,刚才那股难受劲儿消散不少。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三儿给他塞双筷子道:“尝尝,下次咱们也做这个。”
“嗯。”方义同依言开动——有什么话,填饱肚子再说!
饭后两人没急着回7-01,主要是三儿怕一开门就看到媚娘那张脸,想到那情形,他估计就算是有一肚子话要说只怕也憋不出半个字来。于是他们一路散步,寻了个附近的公园拐进去。
大中午的公园没什么游客,两人坐在凉亭里,周围绿树环绕,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莲花池,静谧清雅,的确是谈话的好地方。
“说吧,上午什么事把你吓成那样。”
方义同顿了顿,有点愧疚:“唐阅说想和我试试,我没答应。”
“啊?!”三儿怒目圆睁——虽然早就猜到和那姓唐的脱不了干系,但他没想到唐阅还真的一大早就跑去招惹方义同!这还了得?!“妈的老子早该剁了那贱人的糟皮!培训所不要去了,解约!”
方义同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除此之外,那吉他也得还回去,所幸他还没碰过,唐阅没有不收的道理。
三儿搂着方义同又愤怒又心疼,两人默了一阵,三儿开口道:“义同,想玩音乐就继续玩,你有天赋,浪费了可惜……吉他这玩意儿咱不是用不起,我姐姐有一把,和那个一样的,她老早就不碰这东西了,我要过来给你用,难道离了培训所咱们就不能搞音乐?笑话!”
方义同被他说得心里一阵畅快轻松——没错,离开培训所不代表离开音乐。相反的,进了培训所后他的生活都被打乱了,这实在不是他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