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榕把匣盒递给他,意味不言而喻,见他不接,便道:“还是一起下去吧,无事?,应是有人布置了陷阱。只是不知致死还是活捉,若是要等?到喊人来,刘家?那?小孩儿恐怕有可能丧命,还是及时救人比较好。再者,此事?有点怪异,我想跑一趟。”
“何处怪异?”
宣榕沉浸在思索里,没答。
吹了声哨音,蛊虫嗡嗡振翅,继而整个树林之间?嘈杂的虫鸣悄然安静了下来。
耶律尧也便不再追问,只错她半步在前,拨林拂叶,偶尔提醒她注意脚下。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到有孩童呜呜哭泣,在静谧的树林间?极为醒耳,宣榕脚步一顿,手指右侧道:“那?边,树上。”
不消她说,耶律尧已?是闪身而出。过了片刻,再回来时,手上提了个双眼红肿的小萝卜头?——身上还缠绕着黑色兜网,这?兜网质地坚韧带光,有的地方死死嵌入皮肤里,估计扯是扯不断了,得回去用剪子剪开。
小萝卜头?也才七八岁,不知是否刚被?恐吓过,想哭不敢哭,憋得满脸通红,宣榕弯下腰与他平视,柔声问道:“你是刘三吗?你朋友托我来救你,你可认识回去的路?”
小孩被?吓坏了,下意识摇了摇头?。宣榕也不指望他还能独自回去,便从腰侧抽了刀,割开这?片捕网,弯腰牵住他手道:“那?你还有力气再跟我们往前走一会儿吗?”
刘三没见过这?般温柔美貌的仙子,呆滞地看她半晌,不由屏住呼吸:“有的!我……”忽然察觉到一道凌厉视线,不知为何,他下意识收回了手:“我我我可以自己走。”
宣榕夸他:“真厉害。累了就和我们说……”
耶律尧在一旁淡淡道:“累了我抱。”
刘三打?了个哆嗦。
就这?样,三人继续往前行了大概小半时辰,一路上遇到不少?勾网和地阱,甚至有几处刁钻的捕夹,但?好在都顺利化解,就这?样,终于来到悬崖底部。
这?里古木参天,视野仍旧昏暗,但?循着光亮前行,居然也慢慢开阔起来——
出现了一块平地。
平地上,一处木屋静静伫立,四周栅栏篱笆围了个小院,蔷薇花丛开得密密麻麻,几乎挡住了整个木屋。
宣榕停住了脚步。
她神色凝重起来,拿不准是否有危险,没敢贸然闯进,刚要和耶律尧商讨,但?余光里,只见天性好奇的孩童已?是被?火红的蔷薇吸引入院,摘了几朵花还不够,顺手推开了屋门。
来不及阻止,宣榕刚想开口。
却微微一顿,额头?瞬间?冒了点冷汗。
刘三叶吓得尖叫出声:“怎么……”
怎么这?么多?人。光线灰暗,看不清具体样貌。
但?满屋都是人,两两结伴,或站立、或坐着、或平躺,挤挤攘攘,很是热闹。
若是闹市,这?再寻常不过。但?这?是荒郊野岭,这?般服饰翩翩举止从容的人们齐聚一堂,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上下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着不对?劲,扯着你赶紧离开此处。
耶律尧挡在她面?前,半晌,缓缓道:“无人。不是人。”
越过身前身影,能看到满室人影,一动不动。
野外光束顺着四方门框射入室内,那?些“人”僵直笔挺,像是被?凝固在了岁月之中。
宣榕这?才缓过神来,她确实?有点被?吓到,但?还是越过耶律尧,走到门前,牵起刘三道:“……怪不得你会被?网捉住,下次别这?么冒冒失失的啦,深呼吸,别怕……”
她安抚住颤抖的孩童,再抬眼看向室内,越发觉得浑身发冷,那?是一种让人不适的头?皮发麻。不由抿唇道:“耶律……”
“我在。”耶律尧紧随跟来,似是一直留心?屋内动静,确认并无呼吸之声后,才沉吟道,“有种……熟悉感。”
宣榕微微一惊:“你来过这?里?”
“这?倒不是。我只是感觉,我曾经旅居某处,独身一人,似乎……”记忆碎片化地袭来,耶律尧零碎地想起江南水乡的一些片段,有些头?疼,蹙眉道,“也布置过不少?机关暗器,以防有人来袭,或者防止有人误闯。但?又怕来人是熟人,怕伤到她,所以不会淬毒下死手,只是确保能让人短暂失去行动力。”
他顿了顿:“你想,我们外围碰到的陷阱,都没有置人于死地,按理有幸存猎户回去。但?那?位农妇却说没有一人返回,说明这?房舍主人见不是怕要误伤的人,又干脆利落下了死手……所以,你若是想进去一探究竟,倒也不是不行,里面?肯定?有些不入流的小机关,但?不会有致死的陷阱。”
这?两人经历波澜,胆量过人。
别说始终神色不变的耶律尧,就是宣榕,也从惊疑之中缓过神来。
但?刘三只是个不经人事?的孩童,此时还硬撑着没有昏厥,已?属不易,颤颤巍巍道:“姐姐……我们回去好不好?这?也太吓人了……呜呜……”
耶律尧被?陡然掀起的记忆扰得有点头?疼,又遭他一哭,更为烦躁,他忍了一会,见宣榕还在温声安慰,微微眯了眯眼。当机立断抬手,按在刘三后颈,捏晕人后提放到院中藤椅,道:“晕了就不怕了。不用管他,进还是回,随你。”
宣榕沉默着打?量里面?的人像,临近门边,更能清晰看到里面?的场景。
也终于看清了部分的轮廓内里。
因此,她语气微妙,泛起点冷意:“进。当然要进。好熟悉一张脸——我倒是不知道,有人给昔大人立了这?么多?塑像。”
第93章入殓
木屋占地宽阔,窄门敞开,悬崖谷底的潮湿雾气迫不及待地钻入,缠绕上最近的两尊雕塑。
其中一尊脸上立刻凝了水珠。
这尊女像生得英气,柳眉如锋,凤眸含厉,正坐在门前小板凳上,翘着二郎腿,上面那条腿绑了夹板,似是断了,可她却悠闲自在得很,嘴里还叼了根狗尾巴草。
凝聚的水珠顺着“她”脸颊滴落,犹如泪水一般。
“啪嗒”一声。
落到男像伸出的手上。
“他”仿佛要顺手夺草,微微弯腰,温雅长衫,布巾束发?,很像一个闲居山林的书生。长眉桃花眼,唇角带笑,样貌是雌雄不辨的阴柔。
耶律尧自然认出了昔咏,迟疑地看向另一位:“这位是……”
宣榕越过这两尊“看门神”走?进木屋,轻轻道:“卫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