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尧了然:“那卷宗有?问题?”
宣榕沉吟道?:“或许。要么是卷宗本身,要么是其上写了什么不该写的,要么是夹带了什么不该夹带的。历朝历代,也就那点事反复上演。”
边说?着,她边拂开桌案纸页,没找到任何可疑线索,又按照书架上落灰的多少?,挑了崭新?的几处抽开翻找,仍旧没有?头绪。
耶律尧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灯盏,帮她打下手,问道?:“说?不定都被?仆从清理干净了。”
宣榕想?了想?,开始在房间里逡巡,片刻后?,找到了角落里的一只焚纸炉。本朝人敬天惜字,会有?专门?器物来焚烧纸页。
她用指尖勾起炉钩,铜炉底下,是成堆灰烬。
基本已经被?焚毁了,唯有?两页纸上能依稀辨出斑驳字迹。
两句。
齐中?弱,有?女宣代王。
还有?一句。
孤凤展翅腾龙位弱女挥手伏众臣。
很明显,这两句是残存的孤篇。
不是反诗,但胜似反诗。含义更是触目惊心。
但作为一个“发疯之人”,疯癫之下写出的诗作断片,绝对是挥毫如流水,不可能只产出短短两句。
另外的一些,或许夹在某一两卷被?他带回的卷宗里,又在刑部官员上门?带回后?,被?发现呈递,简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所以,现在问题是。
有?多少?人看到了。舅舅对此态度如何?
这些诗句是冉乐的真实想?法,还是有?人暗中?操作逼疯他,再栽赃嫁祸?
宣榕提着孤灯,灯火像是一个小球,晕染出一片很小的天地。她长睫垂落遮住眸中?情绪,轻轻道?:“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威望可为离心刀啊。”
耶律尧也垂了眼看她。总觉得少?女完美无瑕的侧脸写满了落寞。也知道?了为何她宁愿舍近求远,也不敢惊动周边的人。
这是一种?生于权势中?心的直觉,她甚至可能通过只言片语,都猜到了部分真相。而装聋作哑,也是为了粉饰太平。
不过好在,宣榕的萧索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她想?了想?,很自然地转向?身旁人,对他指了指灯火尚明的前院,打商量道?:“还得去见一下冉乐。劳烦你再背我一次?”
耶律尧浓睫上落了金辉,那张俊美的侧脸上,罕见露出几分紧张。不知为何,诡异地沉默了。
第61章幻觉
耶律尧目光定在一本书脊上,仿佛脊背刻字是稀世孤品,值得好好揣摩。
宣榕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一遍。
这次,耶律尧再不好装聋作哑,斟酌片刻道:“要不……我还是提你过去吧。像昔咏那样。”
宣榕将那两页残纸叠好收入怀中,提裙跨出门槛,闻言脚步一顿,有些纳闷:“可是不好发力?我没被人背过,不太习惯,抱歉。”
耶律尧含糊道:“算是吧。再说已经到了府内,各院之?间理应不会落锁。说不定待会直接走内门即可。”
宣榕却眉目凝重地摇了摇头。
屋外,抬头看是星斗高悬,低头看是枯枝秃树。
从书房到前院,要走过幽暗静谧的纵横花道,但这个季节花圃荒芜,只?剩光杆,乍一看像引颈受戮后的躯干。
绕到主院前,耶律尧终于知道方才宣榕为何要摇头了。
主院大门深红绘漆,上了好大三把铜锁,个个牢不可破——寻常来说,对待失心疯的病人是会严加看管。
但冉乐好歹是三品大员,单凭家中眷属,就算老爷疯癫砍人,也不敢对其如此?不敬。
事有蹊跷。
除非有地位远高于此?的人,下了禁令。
会是帝王,还是长公?主?
耶律尧正琢磨着,就听见宣榕挫败地一叹:“前几日来时,还没监律司的落锁呢。舅舅知道了。我估计他和?娘亲想要把事就此?压下去,也不打算追究冉大人责任,只?是……”
得了答案,耶律尧便提着人过高墙,顺口问?道:“只?是什么?”
他臂力比昔咏强,宣榕几乎没感受到摇晃就落地站稳,她松了松领口,按住眉心,头疼道:“只?是让阿旻知道了不太好,惹人猜忌。传到舅母耳朵里更麻烦。”
冉乐还是祖父在位年间高中的进士,从刑部主簿做起,为人清廉谨慎,不结党营私。
当年舅舅和?其兄弟争位夺权,闹得沸沸扬扬,六部官员或多或少都站队示忠,冉乐没有,依旧到点上值,勤恳破案。
在受到两边拉拢无果后,又受到了双方排挤。
但饶是这样,他也八风不动。
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清流老臣,按理不至于明目张胆写着反词,暗示支持她登位。
但奈何他得了失心疯。
所以,就算是宣榕,也拿捏不准,到底是有要员真情实?意觉得,她能担此?重任;还是暗地有人用“谋反”陷害,想让冉乐被抄满门。
耶律尧轻慢笑哼了声:“我看龙椅上那位夹在中间,才是最?头疼的。中原讲究平衡之?道,有时候瞧得虚情假意,没打打杀杀来得痛快。”
他悄无声息带人过了围墙,又微微侧耳,确认驻守的侍卫不过三人,随从不过两人,便没刻意掩住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