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死不死,全呕在了吞赦那林镶着宝石的靴子上。
我想死。
我捂住嘴唇,想止住呕吐,可胃部挛缩一波一波袭来,我呕在手里,混着血丝的胆汁顺着指缝渗了出来。我心底一沉——我又胃出血了。我得去医院可这深山老林的,不说附近的医院有多远,要是现在出了这雪山林海,他眼下还生我的气,兴许这一走,我和吞赦那林这点浅薄的缘分也就断了。
除非,他肯送我下山,肯和我一起回城里。
“吞赦那林,呕——”
我双腿发抖,撑起身子,被他一把操住了腰,拖抱起来。
“你怎么了?”他似乎变了语气。
我死死捂着嘴,实在不想污了他这身价值千金的古董袍子,便推了他一把,岂料他身躯这就跟尊冰雕一样巍然不动,我没能忍住,一口呕出来,混着血的秽液从指缝溅到了他肩头。
我草!
此生再丢脸也没有了。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我属意的缪斯
我难堪到了极致,耳颊灼烧,只如置身于水深火热间,胃部的挛缩更停不下来,我越忍,便呕得越凶,突然臀部被往上一托,我又被他抱小孩似的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我疼得厉害,捂住胃部侧身蜷缩起来,却又被他按住肩头,被迫平躺,手也从胃部被他强行扯开,按在身侧。
“哗”地,领口被扯开来,盘扣上的玛瑙崩到我的下巴,冰冷的手指触到胸口,我一个激灵,垂眸望去,只见吞赦那林修长的手指自我赤口裸的胸膛一寸寸滑向胃部,他指尖所触之处,我的皮肤下隐约浮凸出一根红色的线,转瞬又消失了。
“这是什么呕”我想问,又想吐,唯恐吐在床上,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强行将苦腥的血水咽了回去。
“你生病了。”他的手指停在胃部。
“废话呕是人都会,生病!”
吞赦那林的指尖似乎一僵。
我见他神色微怔,不知在想什么,一把攥住他的袖摆:“吞赦那林,送我,送我下山,去医院,我这病,得立刻吃药”
“医院?”
完了,我心想,吞赦那林不会连医院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似是想到什么,他抬起手,放到唇前,呼哨一声,立刻,扑朔朔的振翅声从外面袭来,一只白影闯入帷幔,落在他的肩头——是那只帮我给他送过画的红色头翎的兀鹫。
“去带药师来。”他道。
他不是说他救过那些动物吗?怎么,不会治人的吗?
“呕——”又一波挛缩袭来,我扭身吐到了床下,这回的血多过了胆汁,吐出来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秽液,比上一次胃出血的情况还要严重。妈的,我不会死这儿吧?这念头浮上心头,我突然害怕至极,又干呕了几下,却已吐无可吐。
我虚脱地伏在床沿,连去看一眼吞赦那林和他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整个人似乎在往下陷,要陷入无底而寒冷的黑暗中去。
“我要死了,吞赦那林我不是故意的”
身躯一沉,我好像被厚实的被褥裹住,又被抱了起来。
浑浑噩噩间,有温热的液体一勺勺喂入口中,混合着奶腥气与药味,我条件反射地又要呕,被捂着嘴唇,强行堵回去,却引发了更强烈的呕吐反应,我几乎是立刻喷了出来。
“换一种药来。”
“神,神主大人,这小阿郎这么不行哩,这些药只能镇痛,他吐个不停,我也不晓得哪么办喏神主大人,饶命”
朦胧之中,杂乱的声音在周遭响起,又渐渐远去。
“呼——呼——”
寒冷的北风刮过脸颊,似万鬼呼啸,其间夹杂着类似马蹄飞速踏过地面的声响。身躯在上下颠簸,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点点细雪迎面袭来,前方黑暗,看不清去处,只能看见马头眼前晃动,两侧有缰绳,被一双苍白的手攥着。
心疑自己在做梦,我扭过头,看见身后坐着一人,被羊皮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瞧见嘴唇,但毋庸置疑是吞赦那林。
“你要带我去哪,吞赦那林?”
他不答,只是一手按住我的后脑勺,见我的头按回了身上裹着的被褥里,护着婴孩一样,只许我的鼻子露在外面。
胃部贴上一个暖热的硬物,我朝被褥内看了一眼,竟是个小手炉,散发着艾草的气息。兴许是因这味道,我没有那么难受了,人却依然虚弱,没一会,眼皮子又沉重起来。
“吞赦那林”我迷迷糊糊地仰起头,嗅到风雪里混杂着的他身上的气息,“我烧了你的画,你怎么发火都可以我会弥补你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离开我。”
你要是离开我,我就彻底废了,再也画不出好画了。
“吞赦那林你听见了吗?我要你,要你在我身边。”
“唔!”捏着下巴的手指猛然收紧,他捂住了我的唇。
“秦染。”他咬牙念着我的名,低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