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小就活在众人的期望中,”财神用指甲敲击着他的面具,坚硬细长的指甲刮过硬物,令人头皮发麻的呲滑声在黑暗中异常刺耳,“北垣十八条灵脉枯竭,徐家上上下下数万口人,还有北垣数以万计的百姓,他们的生死存亡都在你一人之手,呵,风雷主,你当得很称职啊。”
他的阴阳怪气只为激怒徐风盛,徐风盛不会被这小伎俩牵动情绪,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财神回到牌桌上,一挥袖袍,说道:“我想跟你打个赌。”
徐风盛:“休想。”
财神摇晃着手指,口中啧啧作响,说道:“你不能拒绝,因为你是我最忠诚的奴隶。”
徐风盛眼眸微眯,眼中的紫芒闪烁了一瞬,忽而熄灭,像是寒风中好不容易点燃的小火苗,只余下一点点灰烟。
在这诡异的空间之内,徐风盛的灵力居然受限了。
财神见状,鼻腔里哼起一道冷笑,说道:“好了,风雷主,时间浪费得差不多了,你看看其他人都开始下注了,我们也开始吧。”
徐风盛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说道:“筹码是什么?”
财神尖尖的指甲戳中徐风盛的心口,声音隔着金质面具,嗡嗡作响:“筹码就你是一生中最珍视的物件。”
一生中最珍视的物件。
徐风盛蓦然后退一步,同世间最强大的念神之一面对面,总是会被牵引出无尽的思绪。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由得思考起财神的话语,什么是他一生中最珍视的物件。
财神在说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他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像是被风卷起的砂砾,刮在他的心尖,每一个重要的事物都剐蹭下一道鲜血淋漓的痕迹。
是年幼时看着母亲重伤而亡却无能为力,亦或是在父亲的身旁,仰头望着他威仪高大的身躯,亦或是驾着雪戎狼在北垣上空飞驰,茫茫雪原一览无余……
财神需要将它作为筹码,但赌局具体的规则是什么呢?
如果他赢了,筹码可以相安无事,倘若他输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徐风盛思索许久,他对面的财神十分具有耐心,一直等待着对手的筹码。
有了筹码,赌局才能开始,不是吗?
徐风盛缓缓吐出一口气,宽阔的腰背不由挺直,眉眼霎时锋利,他已然做出了决定,说道:“我一生最珍视的物件,是北垣。”
他这回答无懈可击。
倘若输了,财神能对北垣如何?
北垣之中,也有数以百计能与财神对抗的念神。
财神听到他的答案,沉默了一瞬,忽然哈哈大笑,声音愈发洪亮,几乎要响彻天地,笑声中藏着深切的嘲讽。
“有趣,真是有趣,不愧是风雷主,真聪明!”
两人的牌桌之上出现了一副北垣地图,雪色漫漫,山峦叠嶂,几座城池坐落在地图上,仔细看去,甚至能见到密密麻麻的人群。
徐风盛不由得俯视着这座出生以来就肩负着的使命,北垣的白色映入他的瞳孔,雪光映照了他的半张脸,另一半尽数沉浸在了阴影之中。
财神学着徐风盛的样子,也是歪着头观看,过了半晌,面具下传来一声冷笑。
他微微向前俯身,冰冷的面具贴着徐风盛的耳朵,低声道:“赌局开始。”
北垣上永远都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雪粒,都说北垣苦寒,可也有数以万计的百姓生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生活在中州的人们时常不解,他们碰见北垣的修士时都会询问同一个问题。
“北垣如此苦寒,为何他们不来中州生活?”
相同的问题,北垣百姓回答了无数次,终归是同一个答案,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
可是,北垣不仅仅是他们的家,在北垣以北,暗渊之上,还生存着可怕的魇魔,那是所有人都不敢提及的恐怖所在。
北垣风雪肆虐,无人御剑飞行。
白解尘带着应召剑,走在北垣雪原之上。
他年纪尚小,还未及冠,长发仅由一条描金鲛绡束在脑后,薄如蝉翼的鲛绡末端挂着几枚叮铃作响的镂空金饰,是几枚精致漂亮的羽毛,正是白家的族徽。
前段时日,天衍世家传来消息,说是他此生中的第一位因果之人即将出现,是在距离陇西极远的北垣。
这是他第一次出门寻找因果之人,原本白家执意要求派上侍从一路护卫,白解尘知晓反对无效,出门前将几位侍从打晕后放在了自己房中,没有同任何人提及,静悄悄走了。
他依照着手中的命盘,在茫茫雪原之上寻找着因果之人的身影。
北垣雪原广阔无垠,他寻了三天三夜,命盘没有任何响应。
距离命定之日不到两个时辰,尚是少年的白解尘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不耐。
他再次注入灵力,命盘骤然亮起,司南指针左右摇摆了几回,终于指向一个方位。
白解尘照着指针的方向走去,少顷,朔风声中传来了几声哀叹。
他停下,霎时,凛冽朔风扑面而来,雪粒落在浓密眼睫之上,稍稍遮挡了视线。
“哎,怎么这么能吃啊,再吃下去,我们都要饿死在北垣上了。”
“一路来采的补血草都被你吃光了,这血窟窿怎么还堵不上。”
“要是真的不行,我就把你卖个好价钱。”
白解尘耳朵一动,风中模糊的抱怨声愈发清晰,他循着声音,踏雪而行。
因果之人是一名妇人,一身单薄的补丁棉絮长袍,袖口脚踝处都贴着防风符箓,她脸颊上有两团红晕,北垣的朔风过于寒凉,肌肤都起了许多细小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