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无法同任何人谈起,只有父亲,他能够敞开心扉,告知他全貌。
徐如霆听着,眼中并无任何惊讶,像是早有预料般,久久注视着徐风盛,紫眸中莫名闪着淡淡的微光。
最后,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同小时候一般,说道:“你能做到如今这般,已然不易。”
徐风盛的心弦一直紧绷,习惯性等着父亲的训斥,待听到他的安慰时,一时间感到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他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仿佛他此刻正沉浸在黑暗的海水之中,有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慢慢地将他带离深海,可在海面之上,是他极不愿意见到的绝望。
他屏住了呼吸,看着父亲。
徐如霆平视着自己唯一的孩子,说道:“北垣的灵脉早已枯竭,这是徐家家主共同的秘密。”
“那,这些年,我们出产的灵石……”徐风盛心中有了一个极为荒谬的念头。
“正是来自于暗渊,”徐如霆浓紫色的眼眸并无半分愧疚,“我们徐家长久以来都同青渊主有交易。”
“怎会如此!”徐风盛脸色煞白,激愤交加之下,喉间一甜,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合道期修士一言一行均是连通天地气韵,他情绪剧烈波动,天空霎时昏暗,天地之间传出呼啸的风声,吹向二人,卷起地上的砂石化为迷迷蒙蒙的尘土。
徐风盛望着风沙中的父亲,前所未有的陌生,前所未有的震撼,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居然同魇魔作交易,他明明最憎恨魇魔,他还教导自己同魇魔势不两立,为何又偏偏会同魇魔做交易!
“青渊主同你作了何种交易?”徐风盛质问道。
看着昔日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儿有了独当一面的勇气,徐如霆并不在意他的口吻,说道:“帮他们寻找另一个暗渊。”
徐风盛:“另一个暗渊?”
徐如霆冷笑道:“那也是青渊主痴心妄想,暗渊乃是天罚世人所产生的污秽之地,怎么会有第二个暗渊?“青渊主想寻到的事物,世间根本不存在,我们却能维护整个北垣百姓,此等交易,谁不做谁是傻子。”
徐风盛沉声道:“你只为青渊主办过这件事?”
接连逼问让徐如霆有失脸面,纵然在最亲近的儿子面前,他面色一沉,说道:“这是你对父亲的态度?”
徐风盛肩背笔直,比起略带苍老的徐如霆更是英姿勃发,说道:“我是风雷主,我必须为北垣百姓负责。”
徐如霆沉默地注视他良久,忽地从鼻腔发出一丝闷笑,随后他哈哈哈地放声大笑,说道:“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他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徐风盛宽厚的肩膀,时隔二十年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说道:“除了此事之外,我们徐家再也没有替青渊主办过任何事。”
徐风盛神情凝重,他对父亲的突然出现感到惊喜意外,可惊喜意外之后却是带来更大的危机与担忧。
徐如霆长臂一展,一齐环住徐风盛的肩膀,往内搂了搂,如同一个真正的父亲对待孩子般亲切,说道:“走吧,二十年未见,我们父子俩怕是有许多话要说。”
黎昭又是眼睁睁地望着徐风盛同他讨人厌的父亲远去,他无能为力,恨恨地踢过脚下的傀儡,忽然察觉到触感不对。
他蹲下身,捏了捏傀儡的皮肉,发现竟是如同人类一般柔软的肌肤,只是摸上去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发麻感,十分的不愉快。
黎昭忍住恶心,抬起傀儡的横断切面查看,一股难以掩盖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丝丝深红色的缠丝犹如吸血的蠕虫软塌塌的挂在伤口处,让人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到底是不是傀儡?”
他伸手摸向傀儡的脑门,很想探入魇气,但四周都是人,也只能作罢,心里暗想:“等有空的时候再来探查。”
修士们收拾残局,也给受伤的修士们包扎伤口,有灵药的递灵药,有药材的递药材。
黎昭和盈冲找到了躲在桌子底下的夫子,他老人家被吓得瑟瑟发抖,心有余悸地说道:“幸好有风雷主在,不然我们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
黎昭点点头,语气中不免带了欣喜,说道:“是啊,真没想到风雷主会在这里。”
自从徐风盛出现之后,盈冲就一直脸色阴沉,听到黎昭的话语,更是冷冷说道:“我也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受伤
他的阴阳怪气黎昭倒是听出来了,说道:“你跟他有仇?”
盈冲沉默了半晌,才丢出闷闷的两个字:“没有。”
提及徐风盛他就脸色阴沉,分明是有着深仇大恨。
黎昭好奇心大起,说道:“你同风雷主有什么仇恨,我等会去拜会他的时候,替你们调和调和。”
“你去拜会?”盈冲说道,“你为什么去拜会他?”
黎昭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说道:“我是风雷谷的人,我什么不能去拜会他。”
一句“风雷谷的人”犹如一条鞭子,把盈冲打得不知所措,他的眼中似有不可置信,又含着说不出的怒火,直勾勾地盯着黎昭,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黎昭没有在意盈冲的眼神,扯了一个借口,说道:“夫子,这里伤员那么多,我也去帮忙。”
他转身离去,就听到夫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爱徒,爱徒你怎么了,他刚刚被傀儡打到脑袋了吗?”
黎昭不得不回头,看见一缕暗色的鲜血从盈冲的鬓角落下,少年挺拔修长的身影摇摇欲坠,几乎要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