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厌哥应该是想起了他的哥哥吧。”牧介点了点到处乱跑的小随从的脑袋,他没用多大力气,把它稍稍推远了点,这才小声道,“我听权限者先生说,厌烬远原先是荒域人,后来和考上斯莱恩学院的哥哥一起去了拂晓。”
“他的哥哥顺利毕业后被保送去了帝都,从此再也没回来过,音讯全无,就像是……失踪了一样。”
“厌烬远不相信他的哥哥是会为了名利抛弃家人的人,他认定是帝都那边藏着什么秘密。而在他哥哥失踪的第八个月,帝都的人找上了他,想要杀死他,但权限者先生救下了他,并纳入组织亲手培养。”
“再后来,三年前的那场大换血中,他以新任监察部部长‘琴键’的身份出现。”
多洛塔安静听着,彩色的糖纸被她折成了星星的模样,斑驳闪亮,泡沫一样美丽易碎。
“很悲伤的故事呢。”
她最后说着,声音轻缓。
“你告诉我这些……会不会不太好?”
“如果是你的话,没有关系。”牧介按住不安分的小随从摸了摸它的头,接到尤白扫过来的眼刀才讪讪地收回手。他没忽视尤白偶尔投来的复杂目光,似在观察着什么,又在引起他身侧人的注意前迅速别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你和‘白鹤’实在是太像了。从相似的眉眼到近乎一致的神态、语气,都给我一种老师回来了的错觉,这样说可能会引起你的反感,所以我想先道个歉。”
说到这里时,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但你就是你,不该因与他人的相似而被当成别人的影子,这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不尊重,我会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用正常的态度对待你。”
“尤白那边……我会尝试沟通一下的。”
她不在这几年牧介好像变得细心了不少。多洛塔想到自家学生因为误把“多洛塔”认成“白鹤”而感到愧疚这点,为数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了一下。
但是吧,她根本就没打算隐藏。
认不认出来都无所谓,对她的计划没影响。
溯源在拂晓区的据点是一个酒店,高耸入云的建造奢华富丽,敞亮的大厅里前台接待员殷切上前接过他们的行李,他弯腰侧耳时,厌烬远屈指敲击了三下拉杆,“要四间单人房,高楼层的,另外再送几个营养剂上来,麻烦了。”
“好的。”
接待员把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耳语才能听清:“请去负十二楼等待。”
得到明确答案后,厌烬远走进了拐角看起来与寻常房间别无二致的休息室。他抬手,操纵着墙体变化露出后面的直达电梯,而后抬步踏入。
多洛塔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负十二楼的等待室,因为等得无聊走去,仿佛只是随处转转,等走到监控死角处,她身形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晃悠着腿,还伸手冲见怪不怪的予不逢打了个招呼。
“记得帮我编个理由,今晚的会议我就不出席了。”
多洛塔将先前未说完的话全部解释清楚,末了还不忘交代好友替她找好缺席理由。予不逢抬手想摘下伪装的面具,却被制止了,“就这样吧,反正等下会议还要戴,摘了反倒麻烦。”
予不逢点了点头,向来冰冷、压迫感极强的第一权限者在她面前却只剩下了温和。
“圣维埃尔教堂,被困之人……”
“不难猜出来是谁,可是万一他说谎了呢?”
“那你觉得我相信他吗?”多洛塔懒散地反问了句,她知道观测者能听见,也没避开,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腔调,“他在我身上使用能力时,我追踪异能来源找到了他的位置。”
“你猜他是会被我亲手杀死还是被我的‘疯犬’猎杀?”
“真狠啊。”观测者不由感慨道,“我毫不怀疑,这绝不是威胁而是您早已打算好的计划。”
“当然不会,毕竟这种结果建立在背叛的基础上。”多洛塔安抚性地揉了揉小光球,语气缓和,“多个朋友好过多个敌人,况且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单边耳坠落至掌心,是颠倒十字的模样,末端深红似至善天使哀怜苦难而泣下的血泪,她默默攥紧,凝视着那抹红些微出了神。
印在她眼底像是血月融入了无边夜色。
“这段时间就交给你保管了。”
多洛塔彻底阖眼前仍记得抚慰好友的担忧,事物轮廓模糊成拉长的重影,她陷落黑暗里,却也不忘最后与他道别。
“晚安。”
“您回到‘永昼’后我就不能再与您联系了,毕竟帝都遍布着那位的‘眼’。”
观测者的声音逐渐远去,随风潜入第十五区的长夜,转而飘向帝都喧嚣的白昼。
“祝您一切顺利。”
而她睁开了眼。
厚重帘幕露出些微间隙,于破晓时分打落小道光线,不甚明朗,但足以照亮床上静默的青年,衬得那段冷白手腕晃动人心。温暖与冰冷相交,消融那人眉间倦怠。
眩晕感侵蚀了理智,长睫垂落似蝴蝶落吻面容,右眼眼睑下两小颗浅淡的痣是临摹美学所绘下的浓墨重彩一笔,“他”的美貌与脾性一样恣意张扬又极具侵略性。
“永昼”执行官“守夜”。
——拥有皇室也为之忌惮的能力、玫瑰也无法比拟的美貌与难以掌控的恶劣性格。
永夜因“他”而成为了永昼。
浓重的黑不知何时吞没了整间卧室,深色的装饰布景消解于黑暗,雾气弥漫,那些虚化物质为她隔绝了所有窥视,有双冰凉的手轻触她的手背,她顺势回应了他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