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玉宸一看这小丫头越哭越厉害,脸都快要成了一只小花猫,赶忙安慰道:“你别哭啊,是我错了行不行,我不应该骗你,也不应该把这帘子扯下来。你就别哭了,你看,我给你扮鬼脸儿,再哭就要成黄脸婆嫁不出去了。”说完,卓玉宸拿两根手指扯着嘴角,故意翻白眼、吐舌头来逗这个小丫头。
小丫头看着卓玉宸的丑样子,这才破涕为笑,挥着拳头便装作又要打他:“你少跟着他们叫我小丫头,我有名字的,我叫翡儿。”
卓玉宸赶紧求饶:“对对对,翡儿翡儿,翡儿女侠饶命啊!”
卓玉宸看翡儿吓得不轻便怀疑其中还有隐情,试探着问道:“只是翡儿,你怎么在这儿躲着?城主不是叫人都赶到前楼了?要不我先把你送出去?你若是呆在这儿,被外人看见了恐怕得把你也抓去了。”
“你还在那儿装傻!若我是你那样大户人家出来的自然不怕,可我就是个厨娘生的,掌柜的说打死便打死,说变卖便变卖。哪儿有你今天戳柳儿娘子脊梁骨的半点儿威风!若是你今日把我捅出去,来日我被掌柜的打死了,你倒是能赔条命给我?”
哈?大户人家?什么大户人家?
翡儿这话倒是把卓玉宸给听懵了,他这阶级转变的也太快了些吧,怎么就从叫花子直接变到大户人家了?
翡儿看着卓玉宸一脸迟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用手捂住嘴,又抬起来手想捂住卓玉宸的耳朵,这一来一回,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要淌出来:“你莫不是只记起来了一半?那可怎么好?你给我忘了、给我赶紧忘了!”
——“那你就说说,什么大户人家?若是你不说,我这就叫那些城主府的侍卫来,到时候给你抓到城主面前,更有你的苦头吃。”卓玉宸故意吓她,站起身便要往门外走。
急得翡儿直起身便去拽他,也顾不上身上的疼:“我我若是说了,你可得闭紧了嘴,千万千万别跟别人提起来这事”
——六年前
翡儿的娘前日里摔伤了腿,偏偏那些个舞娘嚷嚷着要吃西巷的糖糕,翡儿的娘瘫在床上爬不起来,就只好让翡儿跑到西巷去买。
从掌柜那儿支了些银子,翡儿开了后门便往外头跑,未曾想迎面便撞上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妈妈,头发都还滴着水,这大太阳晒着也未曾下过什么雨,翡儿乍一看还以为上哪儿爬来的水鬼,吓得她怀里的银子都掉了一地。
正要弯腰去捡,只见那个妈妈上前捉住翡儿的手,翡儿甚至还能感受到从指尖透过来的刺骨的寒意:“还请这位姑娘可怜可怜,我这儿有要事找你家掌柜,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翡儿向外头一瞥只见旁边停着个破草车,虽是心生可疑,但那妈妈既然说是“人命关天”料想也是不得耽误的,只好先让她进了门。
看着那个妈妈吃力地拖着破草车,翡儿本想搭把手,但看自己一靠近那位妈妈就一脸惊恐的样子只好作罢。
巧的是又撞上了一伙舞娘从前楼下来,拽着自己的耳朵问糖糕去了哪儿,这才不得不赶着出了门往西巷跑去。
等翡儿从西巷买了糖糕回来,只看见那妈妈就跪在掌柜面前,旁边是个跟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儿,男孩儿的身上也是湿漉漉的,身上、头上都沾满了烂草,跪也跪不好,还扯着自己头上身上的草渣一个劲儿地往嘴里送,一看就是个痴儿。
“求掌柜的可怜,只求给这孩子一条活路,这孩子虽是性情痴傻,但自幼便是跟着贵人身边学琴的,只需给一口饭,其他的净使唤这孩子干便是,本是个少言又耐造的孩子,全凭掌柜的使唤。”
那妈妈跪在地上求着掌柜,又生怕掌柜的不同意,还把自己腕子上的紫玉镯子给扭了下来,强塞到掌柜的手里:“只要给这孩子一口饭,留他一条命就行,还望掌柜的可怜可怜。”
翡儿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紫玉镯子,哪怕是柳儿娘子的屋里也从来没有过。往前她只见过哭天抢地卖孩子的,倒贴钱送孩子的翡儿在锦安楼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
锦安楼这么大的场子,养活个痴儿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不用说还是赚钱买卖,翡儿见掌柜的看见那紫玉镯子的眼神就觉得肯定有戏。
后面“琴呆子”的名声就在锦安楼,乃至整个沛城打响了,只是这见琴呆子的规矩一直怪得很,每每登台的日子都拉上个帘子,说是偏偏当官的见不得,富商见不得,从京城来的见不得。
每次别人问起掌柜,掌柜也不说这规矩究竟是何缘由。
——“你说的可都当真?那痴儿便是我?”卓玉宸听翡儿讲完这事,惊得他汗毛直竖,一口气堵在胸口,先前虽是想过自己的身世,倒是没想过其中竟是这般曲折。
如此说来,难不成自己穿来之前真的经历过点儿什么?可翡儿口中的妈妈又为何非要将自己塞到这锦安楼来?还有那紫玉镯子,若是翡儿说连柳儿那样的头牌都没有,料想是得多大的家业才能让一个下人戴这样昂贵的镯子?
还有那奇怪的规矩,怪不得街坊的孩子都认得他,偏偏池城主这样的大人物却见不得。
可掌柜又为何非要让自己躲那些官宦富商?
一阵眩晕感袭来,只听“嘭——”的一声。卓玉宸整个身子失去支撑,直接砸在翡儿面前的地板上,吓得翡儿差点儿尖叫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翡儿瞅着卓玉宸惨白的一张脸,一时间慌了神。
卓玉宸胸口疼得难受,雷击一般的痛感顷刻间传遍全身,翡儿看着卓玉宸额头上的一层冷汗,急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你不会中了那毒到现在还没请过郎中吧,老天爷啊,你这呆子是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