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娴听到她这样说话,心里一直悬着石头才放了下来,刚才两人沉默了这会儿,她已经想了一万种可能了,她觉得严子琪的眼神很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是哪种熟悉,就在刚刚严子琪说初吻的时候,她像被电击中一般突然清醒,冯清,是冯清偶尔看她时,是她一直看着冯清时。
难怪那么熟悉,也难怪自己一下想不起来,因为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
严子琪看她半天不说话还以为她不信,正思忖着怎么重新开口时。
钟娴转过来,笑的故作轻松的回答:“那我还亏了呢。”
“你亏什么,你不是亲过冯清吗?”严子琪没过脑子下意识就怼了回去,话刚溜出去就后悔了。
她以为钟娴会生气,还急急地去拉钟娴的胳膊想要给她解释,但是钟娴竟然露出羞涩地笑。
她暗自想,初吻,她的初吻是与冯清交换的,还不止一次呢,竟然还觉得有点骄傲幸福。
“你确实亏了,初吻没有亲到自己喜欢的人。”这下了轮到严子琪心梗了,她几度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牙作罢了:“下去吃饭。”
今天是放假的第六天也是钟娴的生日,她原本是打算就当作普通的一天过,可是早上起来,严婆婆就给钟娴煮了长寿面,还是海鲜版的,这可是钟娴从前没有吃过的,她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着慢慢吃。
严婆婆和严子琪用同样眉慈温柔的笑看着她,她一口虾肉一口面,明明很清淡没有辣椒也不咸,可她越吃越想哭,她还没有找到解释哭的理由时,豆粒大的眼泪就掉进了碗里,她为了遮住脸,端着碗就喝汤,这下真的咸了。
跟想开了似的,她放下碗趴在桌子上开始毫无顾忌大哭起来,吓坏了严婆婆,忙用方言问严子琪,她为什么哭,是不是不好吃。
严子琪也不知道啊,她用手拍了拍钟娴背,轻言细语的问:“钟娴怎么了?是想家了吗?”
钟娴不说话继续哭,不过声音倒是小些了,严子琪没有再问只是说:“不哭了不哭了,过生日哭脸这一年岁都要掉眼泪了。”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钟娴换成了小声抽泣然后缓冲到只有气声。
其实严婆婆用听不懂的方言和严子琪说话时,趴下去哭的钟娴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婆婆好心好意一大早起来就准备食材做给自己做面吃,而自己没吃几口就开始哭,然后又觉得自己很丢脸,二十来岁的人了竟然能这样哭,后面她还是趴在桌子上已经不是因为难过了,纯粹是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趴太久也不好,她把不晓得是哭红还是闷红的脸小心的抬起来,只把额头和眼睛露出来,她还在适应光线,坐在对面的严子琪就把脸凑了过来问:“你还好吧。”
她看到钟娴这副样子心里就知道没啥事情,她还特意说外婆不在厨房了,没关系不要怕丑。
钟娴心里十分感激,因为她太懂自己了,她不怕严子琪怎么看她,主要是面对外婆闹了这么大的笑话觉得不好意思,整个上午她都在想如何给外婆说。
也许是严子琪找了别的理由糊弄了外婆,因为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外婆都没问她怎么了,只是拉着她的手让她开心,在家里吃好玩好。
到底为什么哭,钟娴自己也说不清当下的感受,就是看着她们毫无保留把心意都放在脸上,认真的看着自己吃面,眼睛一热就哭出来了,然后涌上来的情绪,像找到入海口的江水一发无可收拾,只想奔流而去。
她想到爸妈想到钟淑再想到冯清,是转了几个弯才想到冯清,是特意的,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刻意,可越这样越显司马昭之心。
今年盛夏冯清过生日那天,她记得很清楚那天特意早起了十五分钟,天热的出奇,因为她起来后只是稍微动了下就开始冒汗。
她在去报社的路上破天荒的没有买包子,而是在每天都路过,却没有光临一次,在旧木板上用红漆写的牛肉粉三个字的店里,点了一碗面还奢侈的卧了个煎蛋,汤是红油汤,牛肉是切成比麻将小一些的方块,还撒了点葱点缀在上面,她将面搅拌开然后夹了一大筷子,一边嚼一边在心里说祝你生日快乐。
奇怪的是她现在想不起那碗面的味道,只记得好像有点辣,因为她一连喝了好几杯水,才没有让自己辣哭。
那天下班后她约严子琪吃饭,还特意买了个蛋糕,一开始严子琪问她干嘛今天吃蛋糕,她还不说实话就说想吃,可严子琪对她了如指掌啊,又是吃饭又是蛋糕,钟娴不小气,但不是会无缘无故花些没必要钱的人,尤其想吃这样的理由太过牵强单薄了。
最后钟娴招架不住,才说出今天是冯清的生日,这些就当是给她庆祝了,虽然饭长寿面是自己吃的,蛋糕也是自己吃的。
后来在回去的路上,她们沿着湘江边散步,严子琪问她喜欢冯清什么?
喜欢到底要什么理由呢?喜欢本来就没有理由啊,我会因为那家包子好吃常去光顾,会因为喜欢栀子花而爱六月,会因为想要走出农村而拼命读书,这些选择里有没有喜欢呢?我喜欢她,没有特定的原因,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因为她是冯清。
老天爷需要她去爱一个叫冯清的人,可老天爷没有告诉她要怎么爱,也没告诉她爱而不得要怎么办,更没告诉她要爱多久。
老天爷不靠谱啊。
老天爷不靠谱这句在钟娴嘴里说出来后,严子琪捡起来,在心里反复咀嚼,她觉得她的老天爷更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