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之后红老板也没有多寒暄,甚至都没有确认卿白身份的意思,就直接将一串钥匙递给他。
“你这是第一天上班吧?”
“嗯。”卿白接过钥匙,自觉主动的简单自我介绍,“我姓卿,卿白。”
“卿白?好名字……”红老板似叹非叹,“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句诗一出,卿白的心便下意识一颤,他尽量心平气和的纠正,捏着车钥匙的手却还是紧了几分:“是干卿底事的卿。”
每次给人解释姓氏遇到穷追猛问卿白总用‘干卿底事’一词,虽然有些‘独’,但好处有二,一是清楚明了,很好的说明了到底是哪个卿,二是从介绍名字这一环便有效终止了许多无谓社交。
当然找工作并不属于寻常社交,卿白也是心绪难平下意识带了出来。虽然算不上失礼,但多少有些僵硬了。
好在红老板似乎也只是顺口一提,自然而然便将话题带了过去:“……第一天上班你可能不知道,咱们这外卖和其他外卖有些不同。”
提到工作,卿白努力收束思绪,认真听讲。
“不同之处就在于咱们这外卖属于‘私人订制’。”
私人订制的外卖?卿白还是有些不懂,但红老板却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只神秘一笑:“送个一两回你就懂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多问,卿白只好点头,问起另一个他挺在意的问题:“红老板是公司在这片区域的负责人吗?”
“公司……负责人?不是啊。”红老板十分坦荡,“我只是帮忙暂存一下你今后可能会用的上的工具,也勉强算是客户之一吧。”
卿白:“……”
没有固定地址,没有岗前培训,没有领导,没有同事,甚至没有新员工入职注意事项……这工作……真的靠谱么?
卿白再一次陷入了怀疑,只是……
看着不知何时停在香烛店门口的白色崭新小电驴,与红老板笑盈盈捧给他的一整套工作服,卿白只沉默了两秒就接了过来。
黑色的短袖长裤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布料制成,触手冰凉,沉沉如夜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折得十分整齐,整齐到折痕笔直,轻薄如……纸衣,
“好了,入职交接完毕!”红老板的语气就像终于甩开了一个本以为不可能甩开的大包袱,然后话头一转,“这第一单就接我们香烛店的生意吧,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送个外卖还要有心理准备?
不对,是香烛店还可以外卖?
现在连祭祖烧香都可以外卖代劳直接送‘餐’到坟头了么?
卿白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大学四年或许不应该全数埋在殡仪馆,他好像和这飞速发展的社会有点脱节了。
卿白还没想明白香蜡就已经包好了,红老板认真嘱咐:“香是番茄炒蛋,蜡是冰啤酒。”
卿白:“……”
现在的香蜡都已经卷到这等地步了?连小小一家香烛店的香蜡都已经开发出家常小菜味儿?也难怪他那常年承接出殡、悼念、葬礼的前东家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今年彻底玩完,原来除了内部腐烂,还有外部压力。
“送到昌青陵园就行。”
卿白点头接过香蜡,转身出门时红老板顺手挪开了旁边的小纸扎人。
这些纸扎人如此精致,又是用纸糊的,也难怪红老板这么小心,生怕碰着了,这一挪,他和纸人中间起码还能再站一个人。
走出香烛店大门后,卿白鬼使神差地回头,就见那位红老板正弯着腰轻抚他刚刚挪开的小纸扎人的脑袋,面带笑意轻言细语,像是在安慰受了惊的小朋友……
第7章第一份外卖
直到站在昌青陵园大门口,面对一整座‘墓山’,卿白才发现他犯了两个低级错误——忘了问详细地址。
其他外卖小哥遇到这种情况可以打电话让订餐人出来取,而他这……说是外卖,其实本质是扫墓啊,总不能叫人从坟里爬出来取外卖吧?
卿白看了一眼旁边委委屈屈装在三轮车后框里的小电驴,默默思索骑电驴回尾巷香烛店问清具体地址后再赶回来的可能性——他犯的第二个错误就是没有要红老板的联系方式。
“喂!那边那个小哥!”
正思索着,前方突然传来招呼声,卿白抬眼看去……还是位同行。
穿着蓝黄色T恤衫的中年男人站在陵园大门口热情地挥着手:“马上要下雨了,快来这边避一避吧!”
卿白后知后觉抬头望天——风雨如晦,乌云压顶,山中似有倦鸟低鸣,声声泣血。
‘啪嗒’,一滴水珠正正落入眼眶,卿白眨眨眼,水珠濡湿睫毛后从眼尾滑落,真的下雨了。
被冰凉雨珠一打,不仅神思清明,连眼睛都看得更清楚了,这方圆千米之内,没有第二个可以躲雨的去处了。
卿白把车推到门檐阴影下,能遮多少是多少,然后将香蜡小心拎在手里挡在内侧——红老板用的旧报纸打包香蜡,挺环保,就是里里外外都沾不得水。
“小哥瞧着挺眼生,入行没几天吧?”男人热情凑上来,看完人又看车,“哎呦,你这战车挺酷啊,车上加车三轮变五轮,一次能送不老少吧!”
卿白没有回应后面那句明显是调侃的话,只答了前一句:“第一天上班。”
男人闻言更加热情,抬起手像是想揽卿白肩膀,但碍于卿白不冷不热的神色最终还是没落下去,只能尴尬的划拉几下空气以示激动。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吧,这片儿就没有我不认识的骑手!”
卿白不太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骄傲从何而来,好在男人也不需要应和,一个人也能热热闹闹说下去。
“看你样子挺年轻的,今年多大啊?”
“刚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