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和灯光全部聚焦于安陆一人,他接过铜镀金的女神像,沉甸甸的重量让他获得暂时的清醒。
“感谢评委,感谢观众,感谢各位同僚,感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碰撞在墙壁上发出回音,“我的爱人。”
王昱一边为了柏意的事焦头烂额,一边刷新电影节的新闻,看到安陆的采访视频后就知道这事瞒不住,接到安陆的电话立刻便主动坦白。
“老板被带走是正常流程,距离移送审查还有30天,这期间我们争取一下取保候审,再委托律师介入,还是很有希望的。”王昱省略过许多不必要的内容,譬如柏松已经腐烂的尸体竟被他不死心的下属找到,在柏松裤子口袋的u盘中发现了一些柏意和他合作进行经济犯罪的证据等等。
这些事情让安陆知道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柏意一定不希望安陆为此提心吊胆。
安陆的手指无意识在候机厅座椅的椅背上轻敲,杜迪程递过来的咖啡一直没动,过量的冰块在塑料杯壁上凝出一层水露。
“我可以当保证人,”安陆没理会杜迪程的眼神,也没理会王昱被烟呛到的咳嗽声,“我跟案件没有关系,也有独立的住所和稳定的经济收入,我来当保证人,比你合适。”
王昱不太敢让安陆涉入案件,模糊其词地说回国再说。
“其实我觉得——”杜迪程开口,想劝安陆离这种是非远一点,但看到安陆的表情后,他还是选择闭嘴,拍了拍安陆的肩膀,以示安慰。
冷静下来之后安陆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恐慌,柏意有自己的法律团队,也有自己的行事原则,既然他决定了要带柏氏转型,那就一定不会触碰违法的事情。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能为柏意做什么——
全力配合,全心相信,耐心等待。
秦律师建议第20天之后提交取保候审申请,在这期间安陆除了准备好自己的身份证明之外,就是协助秦律师整理资料,持续几天后,秦律师在律所的签到系统录入了安陆的指纹信息。
安陆自认为睡眠没有异常,饮食没有异常,情绪也没有异常——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他一向擅长伪装,从伪装不在意,到伪装不心动,再到伪装不恐慌。
安陆再一次失眠后顿悟,或许这是对他不够坦诚的惩罚。
第3天,安陆退出微博账号,无视那些祝贺、夸赞,也无视那些猜测、质疑。
第12天,安陆从卷宗中的只言片语,拼凑出柏意多年来如履薄冰的轨迹。
第18天,安陆想起柏意办公室里供奉的菩萨,于是半夜开车跑到公司,却被办公室门上斜贴的白色封条挡在门外。
第21天,律师发来微信,说申请书已经拟好,安陆在保证人三个字的冒号后边按上指印。
第23天,安陆用自己的卡转去保证金,站在车前,注视着柏意从紧闭的铁门之后走向自己。
这把持续了23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短烙囸暂地在安陆头顶隐去锋芒,让他得以在柏意的怀里获得片刻安心。
柏意身上穿着安陆在他取保之前准备的白色卫衣和米色长裤,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一点,看起来乖巧许多,像个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很难将他与网络上所谓的“睚眦必报”“手段狠辣”等评价联系在一起。
柚子叶轻轻在柏意身上拍打一遍,安陆念念有词:“打靶归零、迎刃而解、顺顺利利、好运常来……”
柏意有些新鲜,他还是第一次见安陆这种认真到有些幼稚的样子,很可爱。
“宝宝——”柏意笑着抱住安陆,“是不是很担心我,是不是很想我,怎么这么喜欢我啊?”
安陆被柏意抱得太紧,柚子叶差点要拿不住,他回抱住柏意,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没有太多时间温存,拥抱之后便上了车,律师还在律所等着见面详谈。
柏意的手机被留存调查,坐在后座用安陆带来的新手机浏览着最近的新闻——尤其是电影节的采访和领奖致辞,这会儿被他反复观看。
熟悉的交响乐声再次响彻车厢,安陆被自己的声音尴尬得不愿再听,又不舍得对柏意摆凶脸,只能扭头看窗外,柏意不给他害羞的机会,把手机声音开到最大,视频正播放到安陆那句“我的爱人”。
“柏意!”安陆终于忍不住怒了,扭头过来,却不想嘴唇被柏意突然凑近亲了一口。
柏意其实有点怕安陆冷脸的表情,亲完就迅速顺势埋在安陆肩窝,哼哼唧唧说:“导演,宝宝,老婆,怎么这么疼我,是不是想嫁给我。”
“不许乱喊。”
“没有乱喊,你不喜欢,我喊你老公怎么样?”
“不是老婆,也不是老公。”
“不是老婆,也不是老公,”柏意重复了一遍,“那你怎么当我保证人,嗯?”
安陆从后视镜看到王昱不住地往后瞟,叹了口气,哄柏意:“听话,正经点。”
草,真恶俗。
王昱在心里对自己老板翻了个白眼。
秦律师等在律所楼下,带他们走进大厅角落的议事房间,实习生送来几杯咖啡,秦律师随口道:“安导演最近快把我们这咖啡口味尝一遍了,为了柏总真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柏意牵着安陆的手点头:“他是这样的,很爱我。”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诡异沉默,秦律师咳嗽一声,示意他们坐下,将话题转到案件上来。
听完全程,安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按秦律师的说法,没有任何能证明柏意直接参与过犯罪的证据,所以无罪辩护的胜算很大,也怪不得柏意取保出来之后没表现出什么负面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