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慈咬唇,心脏在止不?住地抖:“妈妈,我?也是个人,我?也会累,我?想有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属于我?自己的地盘,这难道?是一个很过分的要?求吗?”
“你这样做你让邻居们怎么看妈妈!”施女士再也忍无可忍:“你又?不?是那?些外地人,你有家有住所?,不?缺热菜热饭,我?到底哪里委屈了你,让你这么给我?添堵!”
“难道?只有外地人才需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家吗?”
施慈不?懂了,为什么总是讲不?明白。
她只是想正式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不?想一辈子都蜗在那?间三楼小阁楼里,一间由储物室单独开辟出来的房间,墙壁潮湿,窗户靠西,冬凉夏暖。
她已?经长大了,有为自己生活买单的能?力了为什么妈妈始终不?愿意放手,就?因为小时候的她没得选只能?顺从,现在二十多岁了,还得顺从吗?
隐隐约约的,她仿佛听到哭声抽泣。
太阳穴猛地刺痛,她倒吸一口气,立刻去捂,眼前就?这样恍惚一片。
现实里的哭声与记忆里的哭声重叠在一起,她又?想起了学生时代的那?个自己,那?个懦弱到对身体上、心理?上的疼痛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的身上总是会出现一些伤痕,或是被碎玻璃割伤,或是被什么圆润的重物砸出淤青。
多到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来源于辨认不?清现实与梦境的自己,哪些来自边哭泣边施暴,自责无法自控的母亲。
雨是在半夜停的,可施慈知道?,她心里的那?场雨,大概还要?很久很久才会式微。
隔天一大早,施慈找来了锁匠,换掉了原本的门?锁。
这次,没有把新钥匙给哥哥。
钥匙与锁【祝你开心,天天开心】……
山海工作室迎来了新的投资人,姓陆。
在会议室见?到陆予桁时施慈是意外的,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人,但似乎,陆予桁这趟来只为公事。
在表达了自己对《默山海》的兴趣后,他指了指投资协议上印下的一串数字,大方潇洒。
为了体现对这位新投资人的重?视,中午柳俞安做东,特?地把?用餐地点安排在附近规格最高的湘菜餐厅。
饭桌上坐了不少人,施慈想着不用自己长袖善舞,吃到一半去洗手间,但没想到刚出来,就被?镜子前的一道纤细身影吸引目光。
更是讶异。
收起补色的唇釉,顾倚风侧目看来,笑得自然:“施小姐。”
施慈咬着下唇,故作淡定地走过来洗了手,礼貌道:“顾小姐。”
“方便聊聊吗?”将唇釉塞进随身带的小包里?,鬓边碎发?微卷,她挽了下:“我没有恶意,只是有关你和他的事,我想了解一下。”
“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这是你的自由。”
施慈摇摇头,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抽出口袋里?的小包纸巾,擦净了掌骨、指缝里?的水痕,只道:“方便的。”
在侍应生的引领下,两人来到了需要提前预约的三楼。
与一楼二楼的装潢风格很不同,更低调,更隐秘,也?更奢靡。
每隔几步路就能看到一幅挂在墙边的古画,从仕女图到风花雪月,再到山水猫狗,施慈不太懂这些具有历史价值的艺术品,但缀在最下面的署名?,却是从小学就听过很多遍的名?家大师。
“顾女士,您请进。”
随着年轻侍应生毕恭毕敬的垂顺,话?音刚落,门?扉打开。
偌大的包厢并非是寻常餐厅用餐风格,倒更像是星级酒店的套间,
古色古香,除了挂壁古画,还摆了香兰古琴,熏炉屏风。
随便扫去一眼,便是让人不敢细想的高额数字。
兴许也?是托了这段时间在顾先生身边见?过世面的福,她清楚明?白,真正能做到视金钱如粪土的人,除了不缺钱的人,也?只有不需要钱的人了。
可惜,她两者都?不是,所以更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手边多了一杯掐尖叶绿冲出的茶,她端着杯小口抿着。
大概和个人魅力有关,在顾倚风身边,她并不会觉得紧绷,即使同样知道她也?来自那个钟鸣鼎食的世界。
“你和顾倚霜分开,是因为不喜欢了吗?”
顾倚风开门?见?山,浅浅笑着,没有迂回的意思:“或者是有什么别?的理由?”
施慈抿唇,瓮声瓮气道:“我们之间,是护城河与运河的区别?。”
随着她说完,偌大的房间陷入一刹的安静。
仿若时间停滞,连从茶杯中升腾而起的热气都?显得缓慢很多,似也?在为此刻的氛围做应景表演。
“那你有试着问他,愿不愿意做护城河吗?”
施慈脩然抬头,秀气的黛色柳叶眉拧着,中间还能隐约看见?一只小小的“川”字,瞳仁闪烁,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半晌,才缓缓道:“我不能那么自私,他也?不能那么自私,运河的建造是为了经济贸易,是商市互通,牵扯了太多人的早饮晚食,哪能因为一个人一句话?,就关市闭停的。”
“可你们现在只是在谈恋爱。”顾倚风提醒。
“可人是贪心的呀,”施慈笑了下,并不显得抑郁,反倒是豁达:“一样东西拥有久了,哪怕没有付钱,也?会潜移默化地认为这就是自己的,反倒是忽略了这样物品本身的可观价值,既然知道最后不能拥有,又何必给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