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梅的眼神瞟向衣柜错开的缝隙,半晌,复又转回到贺星梨脸上。
她忽然唇角上扬,意味难明地笑了:“好啊,终于找到了一个理解我的人,你是也经历过什么吗?”
共情,共情是交流的第一要义。
贺星梨的演技说来就来,她一抿嘴角,眼眶慢慢变红,一副委屈又硬撑的模样。
“还好,只是被心爱之人狠狠背叛过而已,他说着山盟海誓,转头就爱上了别人,说厌烦了我,说我不配,说我浪费了七年的青春不值一提——我想杀他却没办法杀他,我本质是个懦弱的人,所以我才佩服你。”
“……”
正被自称懦弱的前女友控诉着,扮演着山盟海誓却背叛爱人的渣男角色的姚苍,低头默不作声绣牡丹,只当自己是一架没有听觉的缝纫机。
赵梅那双犹如一潭死水的眼睛,此时微妙的现出了几分光亮,她仿佛为此而兴奋起来,压低嗓音告诉贺星梨。
“你迟早会下定决心的,把阻挡你追求幸福的女人杀掉,再把那个男人永远的锁在你身边——你看,我不就成功了吗?这世上哪有做不到的事。”
无语,这是什么理论?得不到的爱就不属于自己,何必搭上自己的一生去勉强,让他们滚蛋就好了。
这种做法自然不符合贺星梨的爱情观和人生观,但为了任务逢场作戏,她只能顺势接茬问下去。
“所以,衣柜里的那个女人,就是阻挡你追求幸福的女人吗?”
“是,她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抢走了我的生哥,毁了我的嫁衣,生哥明明承诺过这辈子都会对我好的,可见天底下的男人都只爱色相,没人在乎灵魂。”
“所以……”
赵梅切齿微笑:“所以?所以我杀了她,划烂了她引以为傲的那张脸;我也杀了生哥,他不是在意容貌吗?那我就用烙铁烧焦他的脸——我们是在湖边认识的,从水开始,从水结束,我把他倒吊在水里淹死,也算有始有终。”
她越说越忘情,五官愈发显得凶狠狰狞,看得人心底生寒。
这次贺星梨彻底确定,昨晚在走廊外面以头磕地的瓜皮帽男鬼,就是赵梅口中的生哥。她记得当时男鬼的面中被烫得焦黑且皮开肉绽,而且因为是被倒吊淹死的,所以死后才会倒立着跳跃前行。
这可真是太邪门了。
她试探着又多问了一句:“那么……生哥都死了,你今晚要嫁的是?”
“就是生哥啊。”赵梅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我说过的,会把他永远绑在我身边,他死了也要来娶我,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只能娶我。”
只听过两个死人结冥婚,没听过新郎死了还得来接新娘,这是怎么个接法?要知道,死掉的新郎昨晚还在别人家的住处瞎蹦跶呢。
贺星梨合理怀疑,规则要求必须一男一女同住,就是为了防生哥的,以免这鬼死后脑筋不聪明,看见女玩家单独住,直接把对方当成自己新娘给接走。
当然这时候琢磨这些都没什么用,甭管生哥怎么接亲,反正嫁衣肯定是要帮赵梅绣好的,任务重要,不必掺和人家爱恨纠葛的私事。
她瞥了一眼姚苍绣花的进度,转而看似真诚、实则敷衍地点头回答:“没错,祝福你,这样你和生哥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他再也别想逃开你身边,也再没有什么野花野草能有本事抢走他。”
这话说得正戳赵梅心坎,赵梅的笑容加深,看上去有种喜不自胜的扭曲感。
她将贺星梨的手握在自己冰冷的掌心,连续拍了拍:“没错,你真是我的知己。”
“……这是我的荣幸。”
“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你又替我缝好了嫁衣,那么作为谢礼,我就送你一样东西吧。”
赵梅说完,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衣柜,在面对腐尸的那一刻,她突然伸出手去,硬生生用指甲抠开了尸体的前胸,随着一阵血肉摩擦的钝响,她竟从里面掏出了一柄藏银色刀柄雕花的匕首。
那柄匕首,比普通匕首稍显细长且更加锋利,刀柄黏连着尸体的污血和碎肉,可刀身却半点没被污染,仍在油灯下折射出摄人的寒光。
把杀人凶器直接插进尸体里,得多变态才能想出这办法。
眼见着赵梅把刀递给自己,贺星梨迅速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微笑着伸手接过:“谢谢。”
刀柄触感滑腻,她悄悄在衣角上擦了擦,余光瞥见姚苍,发现他也正在往这边偷看。
如果说缝补嫁衣是来这里的主线任务,那么发现尸体,还原赵家姑娘的故事并得到对方赠刀,应该就是可以中途开启的支线任务。
她轻声询问赵梅:“这刀……貌似是把好刀,给我会不会太破费了?”
赵梅笑了:“确实是好刀,这刀是我太爷爷当年从乱坟岗挖回来的,杀人杀鬼都很称手——你留着,将来有机会去把那个背叛你的男人杀了,记得把他心脏挖走,剪一缕自己的头发放进去,这样他死后就只会记得娶你这件事了。”
“……”
你太爷爷怎么还干挖坟的缺德事儿呢?
再说了,谁稀罕一个死鬼记得娶自己?是有病吗?
贺星梨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同时听到旁边的姚苍干咳了一声。
这小子代入感极强,估计是想到什么不该想的血腥画面了。
她顿了顿,转而义正辞严回答:“没问题赵姑娘,我记住了。”
……
接下来,是贺星梨喝着凉茶水,继续和姚苍一起绣那该死的牡丹的时间。
赵梅作为一名变态的监工,大约是刚才和贺星梨聊得不错,中途还大发善心管了饭,端来了不知从哪顺的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