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说:“我觉着顾小姐诗胜在稳,虽没那些奇诡句式,却工整可见,不似小刘姑娘的句子,念到兴起,便不顾了工整对仗……”
那些人争论得厉害,小家伙刚准备逃之夭夭,却被人忽地拦住,气势汹汹道:“小子,刚才的账,咱们还没有算清楚呢!你刚才说什么,说小刘姑娘写的快没用?”
鱼微缩着脑袋,改口不及,眼见着大汉一个拳头即将砸下——
就在这时,只见一只纤白的手掌,宛如初春绽破的一枝雪芽,以破竹之势斜刺而入,轻轻巧巧地捏住了大汉砸来的拳头。
那只手掌,纤白冷秀。
那一抹白,比拂尘记雪白中泛着凛凛冷光的纸张,越发轻薄透明。
流转的剔透,冷白如死。
出拳的汉子见来人是刘盈,手上的力,赫然收了大半。
“原来是小刘姑娘呀!身子好些了吗?”
刘盈脸色一如纸白,抿着唇,柔和笑了笑,“蒙诸位的福,已经好多了。”原来,昨儿个她奋笔疾书,因为太过悲凄,竟在最后,生生呕了一口鲜血。
经老法师把脉,确定是体寒毒素深。
所以,天封大部分人,也知道刘盈身子其实并不好。
那汉子收了拳,有些尴尬地瞪了鱼微一眼,“这小子说姑娘的诗句不好,我原想教训教训他,没想到唐突了姑娘。”
“小孩子无心之言,先生何必与他为难。”刘盈说着,喉间发痒,低头捂着唇,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以身喂毒的苦果,如今便显了出来。
自从那日,她亲眼看见自己的药被倒掉以后,每日依然以身喂毒,以血养药,熬了汤,给小狮子送去,就恐他哪日病发,痛不欲生。原来,她记得的事儿这么多,绝不是冷眼旁观,无情无心。
若真是冷血冷心,怎会记得小狮子曾经对她何等的好。
唇齿间,因着那些,又尝到了一丝儿甜腥。
刘盈慌忙敛神,知道她尝过的那些毒里,也是有绝情草。吃下绝情草,便不能有哪些情那些痛,不能想,原来越是回想,越是伤痛。
这记忆是世上最甜蜜的双刃剑,赠你几分甜,便要让你尝到几分苦。回想曾经,越是甜蜜,伤得越深,竟是连骨头渣儿都毒得不剩一点。
她闭眼,沉了沉心。
诸人七嘴八舌,纷纷道:“小刘姑娘护这泼皮做甚?”
刘盈看了一眼小鱼微,见他瑟缩在角落里,哪有先前的嚣张气焰,不见血色的双唇不由抿了抿,那还是个孩子呀。
和他这么大时,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当所有人都不愿庇护,谁曾想过,她原只是个孩子。
只因犯了众怒,与人不同,就活该挨打受骂么?
这一丝心有戚戚,让她禁不住上前拦下了那个拳头。
她的确冷血冷心的女子,却也非冷漠到底。
刘盈压了压胸腔泛滥的甜腥气息,缓声道:“老法师问,君子所贵乎道,为何。我答‘出辞气,斯远鄙倍矣’。如今想来,只觉甚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