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遥想到的却是之前在玄天宗时,她曾在山门处看见的通缉令,上面联合通缉她的门派里,除了归星宗等几大宗,还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门派,那不正是她们现在所说的逍遥门吗?
这……
既然都一起通缉了她,那眼前这人这副诚恳的姿态又是作何用意?
商夜显然看明白了季遥的困惑,他低咳几声,看着季遥直言道:“自从季姑娘杀了掌门与长老们,归星宗死的死,散的散,成了一盘散沙。许多人畏惧姑娘的威名,便都离开了归星宗。我虽被归星宗抚养,却也只是归星宗一个籍籍无名的杂役弟子罢了。”
他叹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体质有缺,于修行之事上碌碌无为,早有离开另谋生计之意。所幸自小与草药打交道,倒是略微识得些许珍稀草药的种植之法,便趁此脱离归星宗,建立了逍遥门。只愿天地广阔,能有另一番作为,至此逍遥天地之间。”
他若支支吾吾不敢提及她血洗归星宗这件事,季遥必定怀疑他心里有鬼,但他这般坦诚,季遥倒是有些相信了。
“与我有恩者有三,季姑娘、云谷主、归星宗。”他一一道来,丝毫不遮掩,“幸得鄙派经营略有小成,每年都能往岐黄谷送些草药,以作报答。”
“我虽然曾经只是归星宗一名小小的杂役弟子,但归星宗终是于我有恩,逍遥门有所盈利之后,我已为叶非修掌门重建归星宗献出了绵薄之力。”
“至于季姑娘你,我实在遍寻不得,无奈只好一起下了通缉令,想借此寻得姑娘下落,好做报答。”
商夜低低笑道:“季姑娘放心,此通缉令逍遥门出资最多,若是有人寻到了姑娘的下落,必先交到鄙派手里,届时在下定会护姑娘周全。”
季遥是与归星宗站在对立面的,他这一行径看起来本该是两面三刀,为人不齿,但他却说得坦坦荡荡,情真意切,对每个于他有恩者都做出了实实在在的报答,反倒让人觉得此人重情重义。
这就是天生的商人吗?季遥在心里感慨,当真是八面玲珑,行事只看利益,谁都不肯得罪,谁都可以交好。
而且他这番关于通缉令的说辞,季遥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蓦地想起,这不就是傅行秋曾对她说过的吗?先发通缉令找她的下落,若找到了再保护她的周全。
嗯……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联合通缉她的门派里就已经有两个暗地里是站在她这边的了。
季遥一瞬间有些迷茫了,难道这些门派里真正想抓她的只有归星宗吗?
“阿遥,这些年来小夜一直跟我打探你的消息,就是为了报答你呢。”
云岚指了指脚下的花田,替他补充道:“这些花是他专门研究栽培出来的,种下了好久,就为了有朝一日能送给你。可惜我也一直不知你的下落。前些个月得知你消息,我立即就跟他说了,他在这等了你好久呢。”
云岚不好意思笑了笑:“都怪我,与你重逢太激动了,就忘了跟你讲,不过你们现在也总算见到面啦。”
商夜也笑道:“是在下唐突两位姑娘了。”
他看向季遥,拱手长揖:“既然如今已经找到了姑娘,在下稍后便派人将通缉令撤下,迫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姑娘海涵。”
只这么一个动作,他又低咳起来,看向这片莹白花丛,眼中尽是温柔笑意:“只是在下不知姑娘需要何种报答,便只能先种下这片花田用作谢礼之一。此花摘下晒干做成香囊置于身上,可养魂安魄,凝神清心,若能得季姑娘喜欢,自是最好。”
这片皎如明月的花田,美得如梦似幻,可见栽种者的用心。
季遥看向这流光溢彩的花田,由衷道:“我很喜欢,多谢。”
她有些好奇问道:“这花叫什么?”
莹白皎洁的荧光萦绕在季遥周身,一点一点照亮她的容颜,与记忆中的人渐渐重迭,再次烙印在他心里。
商夜看着她,垂眸低低笑了笑。
“此花名为……逐月。”
逐月……
倒是个好名字,这花种于田野,确实如同在追逐着天上的明月,试图截下一段月光永远留在人间。
季遥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没有什么需要你报答的,这花种在这里,给岐黄谷多添一道奇景就已经足够了。”
商夜轻轻摇了摇头:“这谢礼远远不够,季姑娘若现在想不出来,那在下便一直等着,等到姑娘有所求的那天。”
若放在以前,季遥一定毫不客气地薅对方一把。
但经历过太多事情,她现在是真的无欲无求,没什么想要的,更不想和不相识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尤其这个人看起来就挺长袖善舞的,还带着点固执,就更难应付了。他这话明摆着若她说不出个要求来,他是不会放弃的。
季遥想了想,直言道:“不用那么麻烦,你给我一笔钱就行了。”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用不到钱,但是养江弃这个孩子需要啊,要点钱有备无患也好。
对方笑道:“钱财自然少不了,在下想知道的,是季姑娘真正所求为何物。”
真正所求……
季遥怔愣一瞬,她心中确实有一个祈求,一个就算拿她的命去相抵,她也心甘情愿的祈求。
可这是谁都无法帮她实现的愿望,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等一个上天垂怜的奇迹发生。
商夜很有耐心,等着季遥的回答,晚风吹起,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云岚见状赶忙说道:“哎呀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小夜你这身体可不能着凉,赶紧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