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卿卿漠然的看着一脸坚决的白浩清,嘲讽笑道:“白相的野心可真大啊,不单要白家出国母,还想白家的血统里出天子——可你知不知道,我与你,皆不过是他人手里的棋子。到头来,都不过替他人做嫁衣裳罢了。白相又何必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呢?!”
闻言,白浩清脸色越发的黑沉,深沉的眸子里划过冰刃,一字一句冷声道:“你错了。这天下间所有事情,就如行走在棋局中的棋子,在纵横捭阖的棋术中,我为他人子,他人又何尝不是你我手中的棋子!”
“所以,不到最后,谁输谁赢都为时尚早。而为父先前就同你说过,为父就是那个临死都要挣扎的人,岂会在半途就认输退场!?而你——也休想打退堂鼓!”
水卿卿苍白失血的小脸上一片绝望,知道白浩清已陷入了魔障般,自己说再多都是徒劳,都改变不了他对权欲的饥渴!
她无力的阖上眼睛,“你走吧,我想好好休息。”
白浩清眸光落在她脸上的泪痕上,冷冷道:“从明日起,父亲就会差人为你调理身子。那怕等你嫁进王府,也要继续调理,不可中断。”
水卿卿合衣上床,背对着白浩清,嘲讽冷笑道:“只怕最后,还是会让白相大失所望!”
白浩清铁青着脸愤然离开。
听到脚步声走远,水卿卿吃力的从床上爬起,一步步的踱到了铜镜前,怔怔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又不再是自己,面目全非……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从西漠来京城千里寻亲的无知孤女,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她竟是从被人所不耻的下九流的下贱之女,成为今日的相府嫡女,莞卿郡主,甚至马上,就要成了王妃了……
水卿卿目不转睛的看着铜镜中的人,越看越陌生——
铜镜里的人,眸光中灰暗绝望,死寂如枯井,怎么会是她呢——她是永远不会绝望妥协的水卿卿啊。
从第一次跟阿爹下井,阿爹就告诉她,不要期望每挖一口井,都能流出期盼中的清泉来,更不要因挖不到好井而灰心绝望。
因为,做为一个挖井人,要永远抱着希望,相信甘甜如汁的清泉,就会在下一榔锄间喷涌出来……
所以,她怎么能过早的绝望呢?
京城的风云迷朦了她清亮的双眸,更是扰乱了她的心,让她处在事端的漩涡中,无力又迷茫,竟是连挣扎的都忘记了……
明明知道了李宥是将她当做牵制白浩清与梅子衿的棋子,她怎么能任由自己继续做一颗任人摆脱的棋子呢?
她为什么不能逃脱棋盘,去寻求自己的天地?
她还有昀儿要照顾的,她就这么甘心放下对梅子衿的感情吗?
不,她不能让昀儿像如今这般,东躲西藏的过日子,不能让他身边一直没有自己,不能让他没了父爱,再缺失母爱……
而梅子衿,这个点亮她生命中亮彩的男人,她也不会轻易的放弃的,既然两人彼此相爱,为什么要分离呢?
眼前的迷雾和迷茫,在她的眼中悄悄消散。水卿卿紧紧盯着自己,死寂的眸光重新现出闪亮来,单薄的身子更是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着。
下一刻,她突然伸手扯下了后脑勺上的纱布,想到府医和盛太医都吩咐她,伤口不能沾水,她毫不犹豫的拿起手边铜盆里的湿巾,敷到了伤口上。
早已凉透的湿巾沾到伤口后,将刚刚凝结的血痂粘染掉,血痂一掉,伤口又流出新的血液出来,痛得她直哆嗦。
可越是如此,水卿卿越是不松手,将湿巾上的水都挤到伤口处,以此让伤口恶化,
既然她打定主意要与昀儿梅子衿在一起,那么,首要的事,就是取消五日后的大婚。
她暂时还想不到其他办法,只有让伤口恶化,戴不了大婚当日要佩带的沉重凤冠……
水卿卿受伤一事,自是瞒不过陈皇后的,所以第二天一大早,盛方就被召进储秀宫了。
陈皇后听了盛方的禀告后,满意笑道:“真是天助我也。连老天都不赞同她嫁给宥儿啊。”
盛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如此,是不是药方上的药,就不用再加了?”
那怕受陈皇后威胁,盛方还是下不了手去害水卿卿,所以趁着她撞到头后,想请求陈皇后放弃对她下药。
看着他胆怯的样子,陈皇后心里一冷,面上缓缓笑道:“你不是也说了吗,白浩清很紧张郡主的伤口,一直要求你们在大婚之前让伤口愈合,不要影响大婚。所以,药方上的那几味药,还是要加的。”
“而且——”陈皇后得意一笑,冷冷又道:“此时她撞伤了头,既便发现她神智不正常,你只需要说是她撞坏了脑子,别人也不会怀疑到什么。如此,不是既合理又不会暴露的最好机会吗?!”
“所以,本宫才会说,真是老天也在帮助我们。”
红袖也涎笑道:“是啊,试想想,一个脑子被撞坏的失智傻子,如何还能嫁入皇家成为王妃呢。如此一来,咱们殿下与皇上,都帮她说不了话了。”
陈皇后心情大悦——如此一来,不光解决了她与自己儿子的婚事,还能让她忘记她母亲之死的仇恨,不会再想着查清真相,为武宁报仇了。
如此,过去的旧事,随着武宁之死,被黄土永远、彻底的掩埋了……
听了陈皇后与红袖的话,盛方心里一片冰寒恐慌,连着脸色都难看起来。
陈皇后冷冷睥了盛方一眼,朝红袖轻轻呶了呶嘴。红袖会意,立刻出殿从外面领了一个宫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