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摇摇头,声音更加微小,“我不在意江山姓什么,只求他……求你们易家护好我阿姊。”
我的阿姊,我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来时,她还想着给自己做中衣……她还高高兴兴地等自己回去,与她赏荷、赏梅。
楚晏眨了眨眼睛,咽下喉中的血腥气,庆幸地想:好在,还有楚琏。楚琏……她会陪着阿姊的。
“王上……”易棠已经泪眼朦胧,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求她别说了。
楚晏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易棠早就对这个人没了辙,只好颤着声音发誓:“只要我们兄妹一息尚存,一定保郡主此生平安!”
楚晏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你快歇一歇吧,王上……”
楚晏不敢歇。她怕现在闭上眼睛,就彻底醒不过来了。
“你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操心的事情?”易棠全身冰冷,浑身都充斥着无可奈何的感觉,“你快说……”
燕王虚弱而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淡淡的笑意,叹道:“确实还有一件事情……现在想想,我好不甘心。”
幼年时,父亲曾对她说:爱是占有,也是割舍。
她自幼受宠,在家中横行霸道,后来自己掌权,也是随心所欲——除了在平阳为质的那段时间,平时没受过什么窝囊气。
可能也是因此,从来不想懂什么是割舍。
她一贯是喜欢什么,便要将它牢牢地攥在手里,绝不让旁人染指……活到现在,她只试过一次割舍。
这一次尝试,现在正令她悔不当初。
她好不甘心……为什么她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离开。
“你倒是快说呀……”
楚晏断断续续地开口:“我枕头底下有块玉,一直没送出去……你帮我派人交给荀、雪卿……雪卿,你帮我送给他,他在后勤。”
“好,我一定送到。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
楚晏张了张口,本要说话,想想还是算了,只道:“没有,送给他就行。”
她躺在床上,仔仔细细地将身前身后事都过了一遍——除非上天故意要戏弄她,否则,应该不会出差错了。
她阖上了眼睛,终于彻底松下胸中那一口气。
楚晏陷入了昏睡之中,但好像也不是全无知觉。她能感觉到,有人正往她嘴里灌参汤,和苦涩的药汁。
可后来,便再也不知外界的动静。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抽丝剥茧地离她而去。愤怒、伤心、痛苦、挣扎,还有喜悦、欢愉,都在离她远去。
一片迷糊之中,她好像听到了那万里之外的、来自长江的江水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滔滔的江水,从来不会为谁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