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了一口,排骨有点甜,不过是好吃的那种甜。
文安很喜欢,咀嚼速度甚至比平常快了三倍。
郑墨阳在冯诺一旁边坐下,对孩子们说:“你们刚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适应。正好现在是暑假,你们先熟悉一下周围环境。我最近比较忙,但他有空。”
“是是是,”冯诺一嚼着满嘴的肉说,“我是业余小说家。”
郑墨阳扭头看他:“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自由撰稿人吗?”
“我都被出版社连拒八次了,能不业余吗?”冯诺一愤愤地说,“写出来也没有人看,太难了。”
郑墨阳在他背上顺了顺毛,但没有抹平冯诺一的悲伤。
冯诺一长吁短叹了一会儿,想起来还要招待新来的孩子,勉强打起精神来:“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有什么问题也尽管问。”
叶庭放下了筷子,他倒确实有个很紧要的问题:“我怎么称呼你们?”
冯诺一停止了进食大业,和郑墨阳对视了一眼。
“真不好意思,应该我们来说的,”冯诺一抬起头,把坐姿调端正了一点,“你们怎么叫他我不管,叫爸也行,叫郑先生也行,叫郑总也行,反正得叫我大哥。”
郑墨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样辈分不就乱了吗?”
“我不管,”冯诺一固执地说,“我看起来这么年轻,像是能当爸爸的人吗?”
郑墨阳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叶庭:“随你吧。”
叶庭犹豫了一会儿,说:“郑先生。”
“嗯。”对方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直接叫爸有点奇怪,而且这个称呼在叶庭心里也没什么神圣的地位。他还是选择了更礼貌也更生疏的称谓,而郑墨阳看上去没有意见。
“我还想问问上学的事。”叶庭说。这是他最关心的。
“我们在十七中的学区,”郑墨阳说,“开学前我会给你办好入学手续。”
大人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又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曾经像天塌下来的灾祸就这样解决了,叶庭有一种失重的惶惑。
“校长知道我以前的事吗?”他问,“如果……”
成为全校公敌的事还记忆犹新。叶庭倒是不介意继续独来独往,但如果给两位大人造成什么麻烦……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遇到愿意无条件帮助他的人。他不知道深渊中的那只手会握住他多久,他害怕任何一件会让那只手松开的事。
然而,郑墨阳只是淡淡一笑。
“让你接受教育是我们的责任,”他说,“大人的事,就留给大人操心吧。”
“文安的学校我正在找,”冯诺一说,“不过他上学的事可以先往后放放,还有更要紧的事。”
“什么?”
“看病。”冯诺一说。
当晚,叶庭失眠了。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神智却一刻比一刻清醒。
他的童年很早就结束了,早在他拿起那把刀以前,早在母亲出车祸以前,早在父亲第一次挥起拳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