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他不能死在我们手里吗?”一直到苏十一做完这一切后小十三才开口问道。
“我杀他了吗?”苏十一耸了耸肩,表情无辜的看着小十三。
“没有。”小十三想了一下后回答道。
苏十一笑着拍了下小十三的头,“这不就得了。”然后搭着对方的肩膀就准备走了,临走之前小十三又转头看了眼那奄奄一息的李祁。
“他脖子上有一只鸟。”小十三脚下步子没停,转过头来和人说道。
小孩子对什么都好奇,看见有趣的事物就总是忍不住想说出来。但是苏十一听见这话却笑话人道,“这样得到天气哪儿来的鸟?”虽然话这样说,苏十一却还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很快小十三就发现,刚才还不屑一顾的人却在回头的那一瞬间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并不是一只鸟,而是一只仙鹤。
一只纹在李祁雪白后颈处的黑白仙鹤。
苏十一的目光变的有些炽热,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盯着那处图案。脸上少有的严肃神情让小十三也不敢开口惊动。
那个图案苏十一曾经见过。
那时候他还没有上山,只是南康王府上养的一个兽子。那天听说府上来了一个贵人,小主人说要是自己表现的好,让那位看的高兴了,就给他两倍的赏金。
两倍的赏金,十一不知道那是多少钱,他只知道,自己想要活下去。
笼子只能带进去一件兵器,十一选的是一把斧头。
他的敌人是其他世家公子们带来的兽子,同样也是在无数场厮杀中活下来的强者。
看台上的人纷纷落座,热闹的和过年似的。他们在笼子里面,等待着生死的决判降临。
“开始!”
一声令下,十一没有任何犹豫的抡起手里的斧头砍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男孩,鲜热的血液从碗大的伤口处射出来,洒在了十一的脸上。他只随意的抬手擦了一下,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看台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他们为十一欢呼着。
战况一触即发,到最后,十一也分不清身上到底有多少是别人的血,有多少是自己的血。一地的残肢断臂,却是他司空见惯的场景。
麻木的撕咬,劈砍,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野兽。眼底的冰冷和戾气,凌厉的如同一把过于锋利的刀子,亮的让人心悸。
最后他孤零零的站在血肉横飞的笼子里面,有些茫然的看向外面。
外面看台上是谈笑欢乐,他的主人笑着和周围人炫耀道,“果然还是我的小兽王赢了吧。”
众人都在笑,高高在上的,看自己的眼神里面有嫌恶,有怜悯,那种·······犹如看蝼蚁一般的眼神。除了坐在主人旁边的那个小公子。
十一看的出来,他应当就是主人口中的那个贵人,因为见他没有笑后,众人也渐渐不敢笑了。那人应该是没有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一言不发的抿着唇离开了看台。
从很久之前十一就已经明白了,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有人一生滚在泥潭里,而有人身处云端,从未见过人间困苦。
十一赢了比赛,却并没有得到赏金。
因为那位看的并不高兴。
他的主人生了很大的气,把这一切都怪在了他的身上。
十一受了罚,在初冬寒月里,带着满身的伤口,被泡在了装有冷水的大缸中。
他被冻的瑟瑟发抖,身上的衣物都结冰了似的,冷意渗透骨髓,牙齿忍不住的打着寒颤。之前的伤口被冰水浸透,刺骨的疼。
他乖乖的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忍耐。这是他在这人间炼狱里学会的生存之术。
当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想回一趟家的时候,却发现父亲早已经从贫民街搬走了。
父亲拿走了他每次的赏金,却连搬去了哪里都不曾告诉自己。
回去的路上落了大雨。一道响雷落下,雨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十一坐在长街的街檐下躲雨,就那样一直坐着。之前的小兽王在此刻却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可怜小狗。
他明明起着烧,但身子却又冷的发抖。伤口隐隐作痛,头昏脑胀,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
他不能昏过去。
倒在这里,冻上一夜是会死的。
他这样想着,但实际上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空气中飘散的满是腐肉的腥臭和令人作呕的气味,地上的泥浆被来往奔走的行人踩的飞溅。
十一最初看见那个月白身影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样金贵的人,怎么会踏足这种地方。
直到对方一点点,一点点,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贫民街街如其名,住的都是一些穷苦人,穷苦二字宛如刻在了骨子里,只需一眼就能瞧出来。而贵人也是。他穿的月白锦衣干净的一尘不染,身后有人为他撑着纸伞,走在破烂的长街上,和周围格格不入,就仿佛是误入凡尘的神仙。
是之前看台上的小公子。
十一仰头呆呆看着对方走至自己的面前。很快,一件厚重的披风就披在了自己身上,一下子就被一种好闻的味道包裹了起来,身子也暖和了许多。反应过来时发现小公子正弯腰替自己系着领口的绳子,十一侧目,恰好可以看到对方洁白后颈处的黑白鹤纹。
“对不起。”
十一听见对方跟自己说。
那个小公子带自己去了医馆,他昏沉沉的躺了一夜,对方便陪了自己一夜。
没有人对他那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