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嘉挑了下眉毛,有些意外的样子。“这不是千户大人吗?”
虽然对方样子有些狼狈,但是苏慕嘉还是认出了人。
潘宜年。
“瞧瞧,千户大人怎的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南平喝了口茶,笑着说,“近些日子大雪下的人乏味无聊的很,想想我也是好些日子没有看过斗兽了,于是就想请千户大人过来跟我养的兽子比上一比,千户大人,可否赏我个脸啊?”
潘宜年抬头看见是南平,先是震惊,然后便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问,“南大人,我可是做错了什么?”
南平,“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明明事事都按着您说的做了。”潘宜年满眼不解的望着无动于衷的南平,然后一不小心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苏慕嘉。
苏慕嘉懒洋洋的撑着脑袋,见对方看到自己后朝人笑了一下,“千户大人,好久不见啊。”
潘宜年在苏慕嘉的脸上看了看,又朝南平看了看,左右转了几次后,似是恍然大悟但又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们戏耍我?”
南平显然已经是有些不耐烦了,他把手上端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掀了眼皮道,“那看来千户大人是不愿意赏这个脸了?”
话落。
他挥了挥手,那几个压着潘宜年的下人开始拖着人往笼子里走。
潘宜年拼命的挣扎着,可惜他是个文官,本就瘦弱,又不曾习武。面对着身强力壮的几个男人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但就算如此,他也一直没有放弃过抵抗。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求生,哪怕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嘴里也没停过,先是求饶,然后开始气急败坏的咒骂。
直到最后眼睁睁的看着铁笼的门被锁上。
他双手扒着铁笼远远望着台上安然端坐的两人,眼里逐渐流露出绝望。
趋利附势,弯腰软膝,他的确是个小人。可人要成大事,总是要舍弃一些东西。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已经舍弃了那么多,换来的却还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不甘心。
“慕嘉啊,你是客人,你去敲锣让他们开始吧。”南平说。
苏慕嘉颔首,从高台上走了下去。
长身窄腰,优雅如画。
潘宜年的视线一刻不落的紧随他的身影。他看着看着忽然冷静下来了似的开口和人说,“你知道前几天被你抓到那个给你下毒的那个是谁派去的吗?是我。”
苏慕嘉闻言朝他看了他一眼,他又紧接着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那是南平吩咐我的。他说只要我能杀了你,就把你升官的机会都让给我。他看重我,他会帮我,帮我平步青云。”
潘宜年开始神经质的笑道,“可他现在把我像畜生一样关在这里,让我像那些卑贱的奴隶一样死掉。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你很得意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潘宜年怕的身子都在抖动着,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可笑的却越来越大声,他道,“苏慕嘉你以为你和我有什么两样吗?他们才是高高在上的那群人,你我都一样,不过人家手里的玩意而已。哪怕你已匍匐到地里摇尾乞怜,他们还是会来踩上你一脚用来取乐。任你千般算计满腹心机,他们杀你如草芥。”
苏慕嘉平静的听着潘宜年的长篇大论。
“你莫不是觉得你落的现在这个下场,只是因为时运不济,出身低微使然吧?”苏慕嘉路过对方的时候稍稍停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眼神轻抬,露出了其中的淡漠,而后轻飘飘的说了句,“是因为你蠢啊。”
苏慕嘉说罢转身,动作利落的敲响了悬挂于一边的铜锣。
一声敞亮的响声伴随着漫长的尾音,其中夹杂着身后传来的打斗闷哼声。
“苏慕嘉!”潘宜年看着人越来越远的背影,不顾身后的拳脚踹打,死死的抓住铁笼,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今日之我,不过明日之你!你万万要记住我今日的惨状,因为明日你将比我惨上千倍万倍!你啊——!”
他话还没说完,剧烈的疼痛迫使他猛地转了个音调。继而又变成连续不断的痛苦喊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笼子里的人都没有拿武器,只有一双拳脚。可这并没有让这场厮杀的画面好看几分。你能看到人类像是没有意识的野兽一般相互撕咬扯杀,拳头打在皮肉上,骨头像是木节一般被折成两段,身体被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发出并不刺耳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牙齿变成了最锋利的武器,沾血带肉。
他们的眼神依旧麻木,只不过其中多了几分狠厉。
恍若被逼到绝路的困兽,拼尽力气做出的最后挣扎。
可怜又有趣。
苏慕嘉看清了潘宜年的死状,他是被人拧断脖子死的,脸贴在地上,上面被人咬了一大块皮肉下来,渗着红的血肉瞧起来格外恶心。青紫的颜色已经让那张脸看不出来原来的样貌,只有眼睛还睁着老大。
“真是可惜啊。”南平瞧着像一只野狗一般被拖出去的潘宜年,语气惋惜道,“像千户大人这样的少年俊才,怎的就这样死了呢。不过他也是糊涂,怎么敢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慕嘉啊“南平偏着脑袋看向苏慕嘉,聊家常一般问,”现在可出气了?”
潘宜年其实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的确该记住他今日的下场。
甚至这恰恰正是南平今日邀他来的目的。
让他看清自己的处境,让他明白无用之人的下场,让他记住自己那条贱命到底握于何人之手。
他已逃出了铁笼,但他又从未逃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