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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中,喻勉在廊下站着,他仰脸看着不远处的火星,对不远处的执棋人道:“北院是曹骊母亲居住的地方,要说曹骊夫妇也是有孝心,主屋给母亲居住,只是他们在作出这样的决定时,可曾想到今日的火灾?”
左明非端详着棋局,说:“幸而发现的及时,这火势应该伤不到人。”
“火势不仅能伤人,还能掩饰某些痕迹。”喻勉靠在廊柱上,右手不自觉地摩擦着腰间的玉佩。
左明非抬眸望过来:“何出此言?”
“比方说,杀人的痕迹。”喻勉淡定的话音轻飘飘地落下,北院轰然一声巨响,原本熊熊燃烧的房屋瞬时坍塌,热浪翻滚,连南院的空气都升温了几分。
“……”左明非看向喻勉身后的火光,他微蹙的眉眼渐渐注视回喻勉,在这样的声势下,喻勉好整以暇地抱臂站着,神色仍旧不以为意。
左明非摩擦着一枚棋子,定神问:“火是你放的吗?”
喻勉轻嗤着反道:“我同曹骊的老娘有什么仇吗?”
不是喻勉就好,左明非心神稍定,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棋盘上。
喻勉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左明非,“你二姐的好日子要来了。”他漫不经心地说:“她丈夫是太后身边的红人,现下压制你二姐的婆婆也没了,想来她被扶正只是早晚的事,虽然曹骊母亲亡故…他们还要回乡服丧,不过再稍待几年,他们一家定会前途无量。”
“喻兄是如何得知曹老太太会今晚亡故的?”左明非问。
“猜的。”喻勉闲庭信步般地走向左明非,声音沉缓:“我若是左淑宁,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左明非轻飘飘道:“杀人是死罪,喻兄慎言。”
喻兄嗤道:“你连一盘棋局都要解上几天,想来是心烦意乱得很,何必故作镇定?”
“这棋局是喻兄前几日留下的,你也未曾破解。”左明非笑意淡淡地望着喻勉。
喻勉抬手一挥,棋盘被掀翻在地,黑白棋子在木板上蹦跶着落下,落下又滚远,有的隐没在草丛间,有的滚落在人脚边,清脆的落地声逐渐消停,所有的棋子都尘埃落定。
“只要执棋人未变,管他什么棋局,再开一局便好。”喻勉低沉的声音盘旋在院子里。
左明非笑意不减,他道:“可这也掩盖不了你不能破局的事实。”
“只有棋子才渴望破局,因为他们不甘心当棋子。”喻勉随意抬脚,落在他脚边的白子瞬时化为一块齑粉,“又如何呢?棋子始终是棋子。”
左明非问:“喻兄可知一叶障目?当你只在意一片叶子时,便会忽略其他的叶子。”
“我所在意的叶子,是一叶知秋的叶。”
院外脚步声急促,喻勉和左明非停下争执,同时看向院子门口,两人不动声色地看着官兵接近,为首的官兵道:“喻勉接旨——”
喻勉瞥向那官兵,官兵示威般地举起手中的暗金色懿旨,喻勉一撩衣摆,单膝下跪:“臣喻勉,接旨。”
“太后懿旨:交州司马喻勉深受皇恩,本应标榜官员,表率群臣,熟料其于赴任之际,滥用职权,枉杀无辜,实为礼法败类,哀家深恶其罪,特命其执于徐州太守曹骊,查明缘由,依律定罪,钦此。”
喻勉和左明非都看出了这道懿旨的微妙,太后并未直接下死罪,而把定罪的权力交给曹骊,可话说回来,太后又有赋予官员权力的权力吗?
若曹骊顺应太后心意处死喻勉,无非是公开站位于太后,他为官多年,素有民望,这于太后大有好处。
若曹骊忌惮皇权,对喻勉留有余地,那在太后看来,曹骊并非可依仗之人,即便喻勉日后追究,追究的也是曹骊,对太后又无半分弊端。
所谓投石问路,敲山震虎,倒是被王氏玩了个明白。
“走吧,喻大人。”官兵警惕地看着喻勉,试探性地说了句。
喻勉接过懿旨起身,他转身走向左明非,官兵们以为他有动作,皆举起兵器,严阵以待。
喻勉拉起左明非的手,他解下腰间玉佩,放到左明非手中,淡淡一笑:“若我回不来,你便只能用它来睹物思人了。”
“喻兄定能逢凶化吉。”左明非右手覆盖在喻勉的手背上,他双手紧握着喻勉的手,温声道:“我在此等你。”
其余人:“………”
喻勉被押送至大牢,刑房中央放了一道屏风,屏风后的案几后面,坐着一道虚虚的人影,看到喻勉进来,立侍左右的仆役高声道:“曹老太太病重,曹大人骤闻噩耗旧疾复发,吹不得风,请诸位担待些。”
话音落,有两人来呈上诉状,仆役继续道:“喻勉,你滥用职权,杀害太后身边的大监,对此,你可认罪?”
“哦?我离京数月有余,而大监远在上京,何谈杀害之说?”喻勉的目光像是穿透屏风一般牢牢地定在案几后面的虚影上,他轻笑一声,百无聊赖道:“若说叫个不停的阉狗,我倒是杀了一只。”
“放肆,这里岂是你的说笑之地?”仆役呵斥道:“来人,上刑具!”
六个狱卒警惕地靠近喻勉,喻勉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他摇头叹息:“不够啊。”
众人不明所以地望着喻勉,“比起当年白思之所受的,这些远远不够。”喻勉低叹一声:“士可杀不可辱,这些年来,你可曾梦到过他?”
仆役惊慌地看了眼屏风后面,他又疾言厉色地看向喻勉,斥道:“胡言乱语…”
喻勉眼风淡漠地扫向那仆役,随后掌风翻飞,仆役被一股霸道内力席卷着摔向屏风,屏风和人一起落地,伴随着人的哀嚎声,案几后面的人影出现在众人眼帘,那是一个身着男装的纤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