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向她解释为什么入教,但她大概能理解是为了前途。也不在乎,只想和他亲近,说几句话,分享一下彼此的见闻。
但丈夫却心不在焉,两人聊不了多久,他就打发她走。
话里话外暗示她,要识大体。自己是做大事的人,凡事都有轻急缓重,他亦无多少闲情逸致。
她多少明白了,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
老徐看她一脸不安,倒反过头来安慰她,同时建议她让秋娟陪着去周边踏青,听说常德附近的桃源镇水景可人。
她顺从地点头,回家后却并没去桃源镇。
没有他在身边,一个人她倒宁可窝在家里看书,打发常德这多雨忧愁的日子。
来时带了半箱子的书很快就读完了。
幸而城里有个书局,每月都会进一些新鲜书籍报刊,比如时下热门的《小说新报》、《新青年》之类。
在上海徐宅时,虽然在丈夫指导下她也读过一些新闻报,但从未接触过《新青年》这类杂志。
没想到读了耳目一新,书中的世界比丈夫跟她讲述的还要广阔。
丈夫的理想是辅助建立民国,再造共和。
而通过这些杂志,她才了解到这世上还有各种思潮,如无政府主义,改良社会主义,甚至还有一种新概念叫布尔什维克。
书中的“先知们”预言,未来将是庶民的胜利,也是广大劳众的平权。
世间再无阶层,民众会自行走出一条崭新而平等的道路。
她又看到有人在杂志上写纪念鉴湖女侠秋瑾的文章,述说她的生平事迹,刊登她生前作品。
有一阙《满江红》深深填进她的心。
“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
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折。莽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
读了脑海中自动勾勒出一个手持红缨枪,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的女英雄形象。
秋瑾又说,“听晨钟之初动,宿醉未醒,睹东方之乍明,睡觉不远。人心薄弱,不克自立,扶得东来西又倒,于我女界为尤甚。苟无以鞭策之,纠绳之,吾恐无方针之行驶,将旋于巨浪盘涡中以沉溺也……”
说的就是旧式女子,如藤蔓攀附树枝,无木便难自立,永远柔软摇摆。
如醍醐灌顶,原来女子还能活得这般生机勃勃,如暖阳,如旺火,永在燃烧。
她兴冲冲地拿着这些文章要跟丈夫探讨,哪知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丈夫沉着脸说,你从哪里学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危险思想,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和一堆苏俄人不讲实际的玩意儿,如何能用于民国?
她愣了,怕是自己没表达清楚,连忙分辩,有不少文人志士还有大学教授也首肯赞同,如□□,蔡元培等等……
老徐一脸惊诧地看着她,骤然打断:
“不要上他们的当。这些都是极端的危险思想。走的不是正统大道。你心智未明,没我在旁指点,若是一味沉溺下去,只怕会被这些思想毒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