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方大娘子怒极,用力将手中的团扇甩了出去,厅上霎时跪下了一片人。
向妈妈候了片刻,快步将团扇捡起,重又递回给方大娘子。
“大娘子别急,她总不能日日待在自己院子里,总有出来的那日。届时,她肚子里的小东西是否能留得住,还不是大娘子您一句话的事?”
方大娘子眸光透着丝阴狠,手中捏着团扇的竹竿,唇角弯起一抹笑:“说的是。就那贱人,也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再生出孩子来?”
她站起身来,行至厅门前,望着院儿中那株金桂,笑得更甚。
“痴人说梦!”
大内绮罗殿中,宫侍们全都退出殿外伺候。此刻正是白日里,殿内却闭了门落了纱掌了灯。
卧榻上躺了两个人,一个是雍帝,另一个便是齐贵妃。
贵妃娘娘身着一身薄纱,身侧的矮几上放着一叠冰镇过的葡萄,色泽晶莹,是刚刚进贡来的上品。
她唇边带着浅笑,纤纤玉指将紫色的葡萄皮剥下,露出里面绿莹莹的果肉。
她捻着那枚葡萄,递到膝上躺着的雍帝嘴边:“三郎,快尝尝这葡萄,好不好吃?”
雍帝眼睛都未曾睁开,只张口用舌尖一卷,便将那枚葡萄吞入口中。
他弯了弯眼睛,笑道:“自然好吃!爱妃喂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朕都甘之如饴!”
齐贵妃被他这话一说,掩唇轻笑,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三郎惯会取笑臣妾。”
她嗔怪般地推了推雍帝枕在她膝上的头,眼珠一转,惊呼一声:“哎哟!”
雍帝连忙坐起身子来,颇为焦急地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抚上她圆滚滚的孕肚:“怎么了?是朕方才挤到他了?爱妃可有什么不适?太医!快传太医来!”
见他高声叫着让太医进来,齐贵妃连忙伸出柔荑按在他唇边:“三郎别急,是小家伙踢了我一脚,无碍的。”
雍帝偌大年纪再得麟儿,自然是小心又谨慎。他没有听从齐贵妃的话,仍旧着人将太医请了进来。
太医隔着纱帘为齐贵妃号着脉,良久才叩首转向雍帝:“回陛下,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小皇子也十分安稳,陛下和娘娘可安枕无忧了。只是……”
见他欲言又止,雍帝沉下脸来:“有什么话便说,吞吞吐吐的是何道理!”
太医忙道:“只是微臣觉得近来贵妃娘娘似乎心情郁结,多有不快,若是能让贵妃娘娘心情舒畅,小皇子自然也会更加安泰。”
“心情郁结?”雍帝拧眉看向身边的齐贵妃,指着跪了一地的宫侍问着,“可是底下的奴婢伺候的不好?若她们胆敢有什么不尽心的,朕便为你做主将他们全部发配掖庭,重新为你挑选可心的来侍候!”
听见这话,跪在地上的众宫侍皆将头伏得更低了些,瑟瑟发抖着,生怕雍帝一个不高兴自己的脑袋和脖子便分了家。
齐贵妃见状连忙劝道:“三郎何必动怒,原是我多思多虑,同他们并无什么关系。”
雍帝眯起眼睛看向她,沉默不语。
见雍帝脸色微沉,一旁的宫侍连忙从地上抬起头来,慌忙解释着:“陛下息怒,是贵妃娘娘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总是思念老夫人。奴婢在宫中伺候的时间久些,斗胆求陛下开恩,让老夫人进宫陪伴娘娘,也可让娘娘宽心。”
这话倒也解释得通,宫中确实早有规矩,若是有妃嫔有孕,便可将家中长辈接进大内,以作陪伴。
雍帝略一挑眉,神色也放松了些。他矮身坐在齐贵妃床榻边沿,伸手拉住齐贵妃的手道:“贵妃若是思念齐夫人,同朕讲便是,何必劳动自己伤心耗神?”
说着,他看向身边的随行内侍道:“今日便出宫,去齐府将齐夫人接进大内来,免得让贵妃伤心!”
“是。”
底下人应着,倒退着出了寝殿,偌大的寝宫之中又只剩下雍帝和齐贵妃两人。
齐贵妃歪在雍帝怀中,娇弱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三郎觉得,小皇子应该起什么名字比较好?”
雍帝默了一瞬,瞧着齐贵妃的发顶道:“朕倒是想了个小公主的名字。爱妃貌美,若是生个公主,最好要长得像你些,朕便许她千宠万爱,随便这天下的东西,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朕也要给她摘下几颗来。”
齐贵妃一面歪着一面继续剥着葡萄:“三郎只说小公主,难道小皇子三郎就不高兴么?”
“……皇子自然好啊。”雍帝面色渐渐沉下来,盯着她的肚子,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贵妃一门心思剥着葡萄,自然没注意到。她将剥好的果肉又放进雍帝口中,继续说道:“宫中适龄的皇子原本只有四皇子一人,前些年也成了亲出宫建府,如今五皇子从皇陵回来,也是该替他留心合适的姑娘了。”
她再次捻起一枚葡萄在指尖:“如今我虽怀有身孕,但还是统管六宫事宜,算来也是五皇子的母妃,总是要为着孩子的终身大事着想。”
雍帝终于听不进去,他闭了闭眼,垂在齐贵妃身侧的手紧了紧:“老五刚回来,好些事情还没定论,这事还早得很,切不要操之过急,暂且缓缓罢!”
“这怎么能不急!”齐贵妃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五皇子弱冠许久,当日的冠礼便没有好好操办,若是不留心他的婚事,怕是会被天下人指责厚此薄彼。三郎……”
“够了!”
齐贵妃话未说完,雍帝便从床上站起身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她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再说话,连忙扶着肚子从床上滑下来,跪在地上低头听着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