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斜襟窄袖衣裳的男子踏步进来,执礼对陆宸道:“唐突来见,还望宰执大人见谅,我们家尚书大人说他清楚宰执大人公务繁忙,但还想邀请大人前去,求教商疆军一事。”
“庄尚书让大人勿虑,说这就是普通的家宴,只邀了几位公卿前去。”
陆宸将面前的男子上下打量一遍,心中难免泛起嘀咕。
庄承繁的性子什么时候这样谦谨恭良了?!
他与庄承繁之间有嫌隙暂按不提,单说商疆军的事,他的想法早在西山围猎时便与赵煌讲清楚了,军队征伐旷日,行伍疲倦,休整轮换,补齐粮饷才是上上法,可赵煌执意调他们前往大观山,敕文已下,他别无办法,更没什么话想同庄承繁说。
这一点,庄承繁想必比他更清楚。
那庄承繁缘何还要将他的手下派来,再三邀他前去赴宴呢?
陆宸眸底的暗影愈发深邃,庄承繁这样做,原因怕是只有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问他商疆军是假,邀他赴宴也是由头…
至于庄承繁真正的意图,或许只有他到场后才知晓。
“好,既是庄尚书盛邀,本官也不能拂庄尚书的面子,待本官换身衣裳,便跟你前去。”陆宸从椅子上站起,浅笑说道。
但陆宸未料千算万算,做好一切防备,却在见到颜鸢的那一刻崩溃全无。
舞姬
彼时筵席已散了大半,陆宸见庄承繁一直拉着他说着有的没的,本也打算告辞离去,庄承繁听了他的告辞,手上突生力道,死死拽住他的衣袖:“陆宰执,如今你我同朝为官,共侍今上,应齐力合心,讨商良策,我今日再三邀请陆宰执前来,也是想与宰执冰释前嫌,重修旧好。”
陆宸知道庄承繁的品行,早年在度支司混得久了,学了一身平衡势利之法,最知一件事如何做可获益最多,什么冰释前嫌,齐力合心,怕都是掩耳盗铃的话术。
只是,庄承繁找他会有什么事呢?
陆宸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只余一笑,道了句“庄大人所言甚对,我亦有此意”后,重新落座。
庄承繁见陆宸承了他的意,嘴角露出舒缓一笑,抬起手朝门外拍了两下手。
纱画屏风后丝竹乐响顿起,旋律轻快张扬,婉转婀娜,是京城时下最流行的胡乐。
有胡乐必有胡舞相陪,陆宸放下手中酒盏,侧首向堂厅门外看去。
果然,一群穿着洒金紫裙,头戴宝石垂额的舞姬踏着节律涌进筵席。
见事情与自己所料无差,陆宸毫无兴致,他将酒盏再次端起,打算小口啜饮打发时间。
不对!
酒盏已贴近唇边,陆宸忽地抬起头,一双眼惊诧地望着位于堂厅中央、唯一一个蒙着面纱的舞姬。
那舞姬虽只露着一双眼睛,但眸中水雾迷蒙,清澈得如林下苔石旁的泉水,晶莹明透,顾盼生辉。
陆宸手一抖,半盏酒顺着他骨骼分明的手背滑进袖中。
他顾不得袖中凉意,只怔怔地待在圈椅中,满脑子只想着一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