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鬼。人和鬼,真的能在一起吗?”
许之瑶有些不甘。
在她跟许承延分别的这些年,有人代替她住进了许承延心里。
“我知道她是鬼。没有谁规定人鬼殊途,不能长期相伴。我们在祖宗面前缔结了阴阳契,发誓不离不弃。我想要的很简单,她想要的也是。”
“……”
没有新的话题,她们同时沉默。海浪声盖过急促的呼吸,其中夹杂低沉的啜泣。
喜欢的人跟别人结婚这件事,许之瑶一下子很难接受。她坐在沙地,抱住膝盖,难过程度仅次于被村长害死。
四舍五入,她失恋了,失恋得非常彻底。
如果十五年前,许承延跟父母和爷爷去大见市的那个下午,她鼓起勇气跑过去拉住那双苍白瘦弱的手,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哭声变得越来越响,盖过海浪拍岸的声音。
“你现在自由了。天地广阔,你不被任何阵法和邪咒束缚,想去哪就去哪。鬼也能像人一样在人间活动,换个新的地方生活,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也不错。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不会做饭,不会料理家务,不懂女人的心思,会做的菜只有泡面。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身上阴气重,最拿手的绝活是做死人生意,归云她包容了这样的我。以你的修为,再去找个登对的走阴人,一起携手修炼,不也挺好?”
许承延在树荫下伸懒腰。
她站得太久,站得双腿发麻,被灼热的海风吹得口干舌燥。想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没写符文的普通黄表纸。
“十五年前的事,我释然了,心中的怨恨就跟这张纸一样,随风逝去,再也不会产生影响。”
指尖摩擦,金色的火星飞溅,命火在其上跳动,点燃黄纸一角。
手腕向前一甩,燃烧的黄纸被吹向波光粼粼的海面,在落入海水之前就化为灰烬,被海风撕扯成细碎的黑点,最后被绚烂的日光吞噬。
“不要有心理压力。那时候你还太小,没有对抗家庭的力量,不就剩下妥协一种选择吗?”
“对不起……”
“原生家庭是造成悲剧的根源,其实错不在你身上。之瑶,向前看吧,我们都该放下过去。”
她对坐在地上的玩伴伸出手,露出爽朗的笑容。
那笑容没有阴霾,比晴朗的天空更加明媚。
“很久没在海边散步了,我想跟你再沿着以前玩耍的路线走一次,就当是给曾经不完满的我们一个交代。”
“嗯……”
许之瑶擦干眼泪,回握许承延的手,两人沿着浅滩漫步。
归云在远处悄悄观望,旁边是陆代亦。陆代亦盯着许之瑶的背影,目光很耐人寻味。
“那女孩不错,我看上了。”
“陆判官也想要守护鬼?”
“自然是想。我看那女孩可怜,但性格顽强不屈,倒是很对胃口。”
“你当初对我的女人感兴趣,我没在她面前揭穿你的身份,已经很宽容了。”
其实归云早就知道,陆代亦的身份不光是美国耶鲁大学毕业的法医那么简单,她还是掌管鬼转世投胎的阴间判官。
划重点,是曾经的阴间判官,现在被贬来到人间历练,在人间当法医,体会普通人类的生活。
“我那时候没有要夺人所爱,投胎到那样无聊的家庭,刚好是许小姐家的亲戚,当然要顺应谢阿姨的意愿熟悉下彼此。”
大见市,信尚地产名下一家高档别墅里,孟涵自从诡异复苏以来,已经一个多星期不敢离开家了。
那天给开清风堂丧葬用品店的同学许承延打了个电话之后,她就发现到处都不对劲。
只要出门,她就会遇到各种怪事,别人都说她这是撞邪了。
一开始孟涵当然是不信的,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整这些封建迷信的玩意,可身边认识的人接连出现意外,镜子上还有个数字,原本是13,现在已经变成2,血红的字眼非常醒目,令她不得不相信。
孟涵毫不怀疑,只要数字变成0,死的人一定会是她自己。
浴室里,将水流开到最大,她死死的搓着脖子上越来越猩红刺目的血手印,她的眼神中是惊恐与无助。相比一个多星期前,她的脸色苍白,头很重,就像有人压在她的头上一样。
孟涵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手印,眼白布满血丝,从意气风发变成憔悴。
按理说,血手印都破皮了,正常人都会喊痛,可孟涵却恍若没有感觉一样,继续加大力度。渗血的伤口裂的更大,鲜艳的血珠从伤口中滚落,顺着淋浴的热水打在地板上。
“嘀嗒,嘀嗒……”
白色的瓷砖上,流淌着丝丝缕缕的红色,就像有一根根红线在地板上一样。红线变成了活物,肆意的爬行、缠绕,将中间的女人困在了红线之中。
浴室外,坐着的是孟涵的父母,两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时感情又很好,自从诡异复苏以来,他们听人说女儿这是被鬼缠上了,已经找了不少人,做了不少法事,可是花出去的是钱,收效却几乎没有。
那个鬼很厉害,绝对是红衣厉鬼的等级。
一个走阴人是这样说的。他没有像骗子一样收钱,而是说自己学艺不精,爱莫能助。
“小涵已经进去洗了快两个小时了,她不会出事了吧?”
孟涵的母亲担忧的说道。
原本有着贵气的中年妇女,现在头发丝上已经可以看见白发。
“我们不能进去。除非小涵愿意出来,别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