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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夜小说>誓叫山河换新颜 > 第105章(第1页)

第105章(第1页)

光阴荏苒,杜蘅已会说一些简单的字句,他能喊“妈妈”,却发不出“爹爹”的音,也没人来教他。柳盈对这个无辜的幼子还是尽职尽责,只是逢年过节,再不许他到矮墙对面去讨压岁钱。不久,皇上派人新修了陶荏的宅邸,赐给杜晏华作相府,斩断了他们本就微弱的联系。

不见可憎,使心不乱。柳盈仿佛遗忘了过去的一切,着实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不料有一天,保姆抱着杜蘅上集市看花灯,冷风一吹,回来就发了红痧,满头满脸红成了猩猩色,浑身烧得滚烫,咽喉肿得多高,还又呕又泻,脉象虚浮,眼见是眼都睁不开了。柳盈初请了几个庸医,服了几剂补药,却不见好,到晚还发作得更厉害。慌得她一下没了主意,跪在床边,珠泪乱落。她虽恨丈夫,但孩子无罪,且杜蘅从小表现出的聪敏体贴,也抚平了一部分她在婚姻中的创痛。想到要失去这唯一一个亲人,她便恐惧得浑身发抖。下意识中,她只希望杜晏华能陪在身边,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剎,就被打消了。他现在该是贺客盈门、高朋满座,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怎会有闲心来看一个快病死的儿子!

在极为无助的状态中,她不得已向田承志求助,甚至许他跨进内房。田承志一看就说:“这是时温,我小时候也得过。”柳盈大喜过望,简直像看天神下降:“你……你可有法子救他?”田承志一搭腕脉,作势点头道:“不错,木气疏泄,是足厥阴肝经受了冷风侵袭,须吃谷食,可无药自愈。”柳盈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意思?”田承志笑道:“夫人,你若信得过我,可能将膳房借我一用?”常言道“急病乱投医”,柳盈还有什么不肯。只见田承志去不多时,就调了一碗滚热的豆羹汤回来,乃是碾碎黄豆、黑豆、绿豆、赤豆后再冲制而成,加入切碎的山药块,瞧着貌不惊人,柳盈将信将疑道:“这一碗喝下去,真的能管事儿?”田承志自信地眨眨眼:“若是治不好小少爷,夫人将我拿送官府问罪。”他既如此笃定,柳盈也不好多问了。看着杜蘅艰难地咽下那粘稠的面汁儿一样的东西,她痛得整颗心都揪紧了。

整一晚上,她都守在床边,眼都不眨一下。田承志强忍着睡意,和她一起相守在风雪中。窗外凋黄的芭蕉,承接了一层厚雪,向两侧倾倒,发出一阵唰唰的扫雪声。时当后半夜,柳盈忧思过度,上下眼皮打起了架儿。恍惚中,有人厮碰着她的肩膀,执着她的手,说一些梯己话儿。她泪眼婆娑,恍然看到新婚之夜,杜晏华和她对坐红烛,风月无边。不知怎的,面对身畔之人的逼勒,她竟痴痴点了点头。然后,她便被打横抱起,放到了黄杨木雕的拔步床上。在熏人欲醉的迦楠香中,她抚着眼前人的面庞,喃喃道:“你若早是如此待我,我又怎能生得起你的气来?”田承志抚爱的动作一僵,心里啐了口骚娘们,情夫床上想老公。掇过被褥,兜头盖脸地罩住了她,然后趴伏上去,像狗撞石头一样耸动起来。他凭借长相,有日子偷鸡摸狗,却没尝过真正的大家闺秀,不免有些不足。在他是积年心愿,一朝得逞,只恨良宵夜短,更漏声迟。因是睡了丞相妻,他便将自己看得比丞相还了不起,连睡里梦里,都是由此而来的高官厚禄、平步青云。

直到听见外间惊喜的叫声,他才揉了揉发青的眼眶,拖着纵欲过度的缓慢步伐,探头出去。只见柳盈抱着杜蘅的头,又哭又笑,不住吻着他的面颊。他心里咯噔一下,唯恐用岔了药,招出人命官司。走近一看,才见杜蘅遍身红潮都已退去,正缠着柳盈要抱。他也知道经历了生死一线,小嘴抿得紧紧,不言不语地贴着柳盈胸口。看田承志走来,柳盈将他朝身前推了推,轻声道:“去,拜谢干爹爹,是他救了你。”杜蘅迟疑地鼓起了眼,打量着眼前这个下人,却遵从母命,端端正正地下了个礼。

田承志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忙呸的一口吐掉衔着的槟榔,拘谨地抱了抱杜蘅。从他初来柳家,就对这玉堂金马、钟鸣鼎食的生活不胜欣羡。面对这个粉装玉琢、唇如渥丹的小少爷,他感到了深深的自卑。

柳盈薄唇一抿,露出了点笑意,很快遮饰而过。杜蘅捕捉到了母亲的情绪变化,乖乖坐在她怀里,眼却瞄着窗外高远的寒天,一丝流云也无,小声道:“娘,能不能叫小愫姐姐放纸鸢?”柳盈看他这副得寸进尺的小模样,佯恼道:“你身子骨还没好全,又想出去野了?这性子也不知像谁。赶明儿不许她再惯着你!”看他小嘴一瘪,是要哭的样子,柳盈忙拍抚着他的后背,将他哄睡着了,这才轻轻带门而出。

檐下挂着一溜冰凌子,正在滴答化水,太阳照着昨夜的凝霜,显出神圣的纯白。和田承志单独待在一起,柳盈娇羞得像一个新嫁娘,故意躲闪着他的拥抱。田承志心里不耐烦,想道:“偏是你一个破鞋,有百般做作姿态。”柳盈没看见一般,撅着红红的嘴唇,指着遭风雪吹打的碧桃,强笑道:“这株都快谢了,什么时候你再给我做些别的?以前我家有一树稀罕的红梨花……”她这些絮叨的心事,浑未落入田承志的耳中。他想起昨夜柳盈玉体轻颤,娇喘微微,便觉周身燥热,恨不得在园子里就按住她,再像前晚那样颠鸾倒凤一次。

柳盈浓睫上挂了两点晶莹泪珠,急忙眨去,在心里不断自证着这个人的爱。其实昨夜荒唐之后,她清醒过来,肠子都悔青了。彼时夜沉如水,她听着耳畔传来的如雷鼻息,不知失声痛哭了多少次。事已至此,她须欺骗自己,这个人是值得托付的,她再没有承担错误的勇气。同时,在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说,他既能花天酒地、毫不自爱,做么我便不能?这点报复的快意,让她越要对田承志表现得柔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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