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女子的身影彻底脱离视线,谢行周才将神情放松下来,少年睫毛长长,清澈的眸子静静端详着上方的火光。
看岔了吗,到底是拨弄风云的谋士,还是社稷为重的纯臣。
-
白羽早早在一旁等候,见秦姝走过来,垂首致礼,“主子聊的很好。”
簪月蛮不高兴地否认,“没有吧,主子都拒绝帮他查旧案了,这也算好?”
秦姝抿着唇,还是决定先把簪月打发走,“谢行周就先住这几天罢,他要的一应物件都依他,不必为难。簪月,你去录藏了毒的那名嫌犯的供状,大刑伺候也得画押了才准死。”
簪月白天睡得饱了,这时辰丝毫不困,一口答应,“好嘞,这就去。”
诓走了小姑娘,秦姝揉揉太阳穴,“你说吧。”
白羽看的明白,“主子不想要骁骑营的兵权,那就是要收右卫营了。张弛今晚去了孙无忧府上,主子若是断了孙无忧臂膀,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见秦姝还未出言否定,试探性的继续猜测,“所以主子要让他们自己动手,用谢行周母亲的当年旧案逼他们不得不封了张弛的口。”
“深得我心。”秦姝觉得疲态消减了一半,提笔批阅公文,继续道,“当年,谢骁率五万大军前往通阳关,助守将张弛共同抵御南燕,途中却因夫人萧云瑛快马前来报信关中有诈,就匆匆转道而行去了越阳关。其中事所知之人甚少,但也算不上无半点痕迹,可以一查。”
“即便是时过境迁,张弛也担不起谋逆之罪。”
“何况陛下只是想要兵权,谢家是辅臣,张家是外戚,收谁手里的兵权不是收呢。”
“为了结此事,保他身后之人和全族的性命,张驰必须甘愿赴死。”白羽沉声道。
秦姝如水的眸子,清澈柔和,却总像笼着一层迷雾,“没办法,谁叫他们做事不干净,起了善念,留了活口。”
“想起那谢骁,连自己结发之妻的性命都无法保全,事情压了这许多年都不敢声张,不知是绝情还是懦弱。”白羽咂咂嘴,要是谢骁肯出面,何至于这般费事。
“五万大军没有一个死于所谓的谋逆,唯一知道详情的夫人报了信就撒手人寰了,他手里半分证据都没有。先帝未质疑他换道而行延误军机,就已经是开恩了。何况不知背后谋划之人究竟是谁,他们谢氏大族,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擅动。”秦姝难得好性儿,愿意替人辩解几句。
“看来主子今天被谢将军的那番话戳个正着,连谢骁都看顺眼了。”白羽抱着剑靠在门边,老神在在的点评。
不出所料得到一个白眼。
秦姝瞪他,“什么话。本宫在想,他这颗为人臣的一片至诚之心,能在京中存活多久。”
白羽推开门,大半个身子站到门外,只留个脑瓜在里面说完最后一句:“主子要是舍不得他被这乱流吞进去,那就诚心点护着呀——”
一个软枕准确无误打在那张脸上。
这一夜无眠之人不少,孙府的烛火更是燃了一整夜。
孙无忧目送张弛离去的身影,叫住也要跟随离府的男子,“李侍郎,莫急。”
男子年过四十,瘦弱干瘪,被宽大的衣袍笼罩得难辨身形,那人早有预料般止步,转身恭敬地施礼,“孙大人,是否还有要事。”
“老夫确实想起了件要事要与侍郎商议,外面暑气重,不如进屋再喝一杯?”
李纪垂眸颔首,“正有此意。”
孙无忧一改方才疲倦老迈之色,沉甸甸深陷下去的眼皮下的目光利得如刀锋一般,斟了杯茶才道,“老夫隐约记得,侍郎许多年前便是张弛将军的参军了,如今将军成了禁卫军将领,还力保阁下入了兵部,步步高升,做了兵部侍郎,真是令人艳羡的交情啊。”
李纪目光闪烁,习惯性地看着下方,令人看不出这人眼中显露的情绪,声音暗哑,“张将军少年时曾在微臣家避祸,彼时微臣家中虽鄙陋不堪,但好在隐蔽,护住了将军一时。将军感念在心,得志之后便留微臣在其身边了。”
“如此说来,十三年前先帝派遣将军去通阳关做个守城将领时,你也是在的了。”
李纪不动声色的继续同他转圜,“与南燕之战的前夕吗,微臣确实在将军身侧。”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