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烧了的帕子上定是绣着鸳鸯吧?你烧了帕子,纸样子却没烧干净,露馅儿了不是?“
肖乾继续用那副不阴不阳的口气说道。
“回太后殿下,这帕子就只是奴婢随便秀着玩儿的,绣完后也觉出不妥,应是不合宫里的规矩,便就赶紧烧了。”
“觉得不妥就烧了?这莺莺燕燕之物绣都绣出来了,定是心里有所想,欲意拿去做私相授受之用吧?不知乔宫人本是要送与何人啊?”
“回太后,奴婢真的就是自己绣着玩的,也真的没有想白死,起义军会捣毁这世间的邪恶,将它们烧成灰,剁成泥,炼成渣。若这邪恶是被一个暴戾的政权所保护,那就推翻这万恶的戾政,让民生不再多艰,让天下永世太平,到那一天,你就是‘敢教日月换新天’(注1)的英雄,将永载史册。”季玶看到王饼鱼那张面无血色却是沾满血污的一张脸上,眸光竟是异常的闪亮,不禁微微有些动容,他像是在对王饼鱼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王饼鱼闻言,现出一脸的惬意和满足,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也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随后,他强撑着的眼帘开始渐渐变得无力,眸光也缓缓趋于暗淡。
“王饼鱼,你那个胭脂粉盒是淑秀的遗物对吗?”
“对,上面有她的味道,我好喜欢闻……我……应该是……马上就能见到她了……”王饼鱼说完这句话后最终合上了眼,原本俊秀的一张脸虽然已是面目全非,却在闭上眼的一刹那露出了十足的安详与平和。
应是此生无憾了。
交代
近几日,乔婉儿只要有机会来寻芳殿,就会留意一下“福枝”的状况,好在每一次看到,他都是安然无恙的,紧绷的一颗心也就渐渐松弛了下来。
终于,好不容易二人寻了个机会,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简短地聊了几句,但却是话不投机。
“婉儿,我想了想,你还是不要在宫里呆了,我会想办法帮你逃出宫去。”
“什么?你是说和我一起逃出宫去吗?”乔婉儿眼睛一亮。
“不是,我是说,想办法让你自己先逃出宫去,我暂时还有些事情,必须要留下来。”
“你都不出宫,为何要让我出宫?你那日晚那么危险算是对您有情有义,那也是他一厢情愿的,若是真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就让西门想办法给递话进去……”
“我有些话想要亲口问他。”没等陆乙说完,季玶便打断他。
“主公,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您可是才刚刚脱险的啊,且还三令五申强调不得破坏规则,可自己却要以身涉险。”陆乙看向季玶,一脸的苦大仇深,脑门子上就如同写着“好了伤疤忘了疼”几个大字。
“规则是人定的,自然是可以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作出调整。”季玶明显就是在耍赖,确实有“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嫌疑。
“若是王饼鱼本人,大概也是不会希望主公你去这么做的……”
“好了,陆乙,不必再劝了。”季玶用一种不容置否的眼光看向陆乙,再一次将他的话打断,“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若是这个人临死之前,我都不能见他一面,这辈子都不会好过,你让西门去安排一下,就今晚行事,我会尽量小心,一旦发现有异常,定会快速脱身。”
最终,陆乙不得不屈服于他主公的“淫威”之的状况都不往外跑,为何要让我往外跑,且细作是你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跑的?”说到出逃,乔婉儿又想到了淑秀的事儿,那时候她觉得“福枝”是在吹牛,如今知道了他隐藏的身份,想他确实可能是有些办法的,不过若是真有什么办法,肯定也是些铤而走险的办法,自然是不愿他冒这个险的。
“婉儿,你虽然是在皇上身边,但你也应该知道,皇上身边的亲近之人都是什么样的下场,那个老太婆如何能容得下,她上次虽是放过了你,但保不准哪天又忽然想起你来。”
“那我也不走,我若是真的逃了,这宫里忽然少了个人,肯定是会彻查的,那万一查出个什么蛛丝马迹,牵连到你,你留在宫里岂不是更不安全?”乔婉儿为福枝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这好不容易感到事情大概应是过去了,自然是不愿他再去行任何危险之事。
“婉儿,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我自会尽量小心安排的。”
“那我也不出去。”
“婉儿,听话,在他放学回来之前,亲手做一碗荷叶包饭犒劳下这个辛苦读书的“儿子”。
正在小灶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忽听有人推门进来,扭头朝门口看去,是老太监于福,于是便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于公公有事吗?”
于福脸色中带着些紧张:“乔宫人,凤仪殿那边派人来唤你,你快赶紧过去吧!”
“什么!凤仪殿,太皇太后唤我?”乔婉儿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位老太后终于是想起自己来了,“福枝”那张乌鸦嘴竟是一语成谶。
自上次被太皇太后赦免,乔婉儿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主子。季宁在有可能会见到皇祖母的场合,是绝对不会让她露脸的。
自然是希望皇祖母把乔婉儿忘得一干二净,最好永远也不要想起来。但见不着并非是不会“想念”,这不就被人惦记上了。
乔婉儿虽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真的来了,还是免不了心头生出了不小的慌乱,去凤仪殿的一路上,心里不住地犯着嘀咕,猜测着太皇太后唤自己过去所为何事。
凤仪殿的“御书房”内,太皇太后肖乾一脸倦容地坐于案几后,最近,除了呙阳之地的叛乱,各地又零星地冒出许多反叛势力,令朝廷去镇压的军力左支右绌,她每日都必须靠安眠香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