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吗?医生趴到她耳边,大声又问了一遍:“可以说话吗?您把家属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们,我们必须通知他们过来。”
舌头发木,吐字不利索,老太太攒了半天力气,磕磕绊绊的说:“没有……我没有……家属……”
让她们打去吧闹去吧,让她们就为自己活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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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什么别缺钱,有什么别有病,人好好的时候,总想怎么来劲怎么折腾,可一但倒下了,才知道什么都比不过人命重要。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人没了,一切都白玩。
彪悍了四十多年的陈家大女儿这回是真给吓着了,她坐在脑外科急诊室门口,俩眼发直,整个人都软了,嘴里无意识似的一个劲的念叨:“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老太太昨天还好好的给我打电话来着……怎么会这样……”
许经泽忙着去办各种手续,姚亦打电话给他家各路神仙联系脑科专家,就留下冬子陪着许妈妈。
刘冬子同志打牌泡妞喝酒飙车那都是行家,安慰人这种玩心理的细致活他可干不了。
怎么会这样?
你家的破事,我哪知道啊……
冬子无辜的抹抹一脑门油汗,跟许妈妈说:“那啥,阿姨您先别着急,咱不是己经在医院了嘛,咱都听医生的。”
对对,听医生的。
脑ct、核磁共振、血尿常规、血糖、血脂、血流变、心电图等等等一系列检查作下来,光检查单子就老厚一叠,结果很多,而且一般人看不懂。医生护士忙进忙出,跟走马灯似的,个个板着脸严肃的不行,谁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许妈妈不停的抹眼睛,拖着哭音问:“刚才医生怎么说的来着?是脑溢血还是脑血栓?”
这个……都差不多吧……
冬子很没常识的挠挠脑袋:“我听着,好像说是脑溢血……”
“医生说怎么治啊?还有救吗?”
这个……我哪知道啊!冬子又给她急出来了一脑瓜子汗,只好说:“您等会儿啊阿姨,我马上查查。”说着掏出手机来上网,问度娘。
网上的信息量太大了,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冬子看了几页,突然无法抑制的受到了惊吓:“天啊,有人说治脑溢血要在脑袋上钻个孔,孔里插根管,把血排出来!而且这个方法本身就是很危险的,搞不好血一排,内外脑压不一致,又会爆血管!”
刘冬子这人太二了,偏听偏信也就算了,他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真是啥话都敢说。
许妈妈听着这治法自己也快爆血管了,瞪着眼憋了半天,张嘴深吸口气,终于唱大戏似的哭上了:“妈,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老太太的情况确实很不好,这回能不能挺过去还很难说。从急诊室直接转到重症监护室,晚饭前就下了一张病危通知单。
icu病房不允许家属随便探视,许妈妈一直在外边守着,不吃不喝,怎么劝都不肯休息,连眼都没合一下。
许经泽着急上火连嗓子都要冒烟了,现在哪还有心思哄她,直接把水瓶面包硬塞到她手里,强迫她吃点东西。
许妈妈还哭:“我对不住你姥姥,这么多年我都没让她省过心……前两天我还跟她闹脾气来着,你说我怎么那么不是人啊?我要是跟老太太说一句软和话,她也不至于成了今天这样……”
行了。人都这样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这些年每到过年过节只要全家人聚在一块,不管开头多么和和美美,最后总是以陈一颖小姐强力掀桌为结局。老太太劝不了骂不动,除了吃几粒降压药,也没别的招。
那时候谁能想到眼下这情况?
现在知道后悔了,以前干嘛来着
其实许经泽自己也吃不下东西,光喝了半瓶水,胃里一个劲的泛凉。
他在老妈跟前蹲下来,哑着嗓子说:“妈,现在这个时候,我就跟您实话实说吧,老太太这回就算能抗过去,恐怕也得落个偏瘫。偏瘫您知道是什么吗您啥也别想了,那些事在人命面前,算个屁啊?您就自己吃好喝好保重身体吧,老太太以后全靠咱俩伺候了。”
许妈妈直着眼睛点点头。
许经泽顿了顿,又说:“妈,您别闹了,快醒醒吧。”
许妈妈愣了愣,脊背慢慢塌下来,点点头,又点点头。
医院里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到处都是人,满满当当。现在人只要有病都往大医院里挤,床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呈饱和状态,据说中心妇产那边排不到床位的病人都得搭个临时床位,住在走廊里。
家属就更遭罪了,医院规定不许陪床,却又要求家属随叫随到,他当别人都会腾云驾雾呢?于是医院里很多家属整夜整夜的守着,护士中心对面有几排椅子,大家想坐着歇会,都得抢位子。
没人到脑科医院里来治伤风感冒,进了这的重症监护室,十个有八个是走不出来的。家里亲人重病不起,谁也顾不上讲究了,到了晚上,楼梯旁的小厅里连地上都睡着不少人。有些大哥大婶特彪悍特专业,晚上十点保安一换班,立刻抱出条被子来,哗拉一声铺地上,倒头就睡。
在这种环境下呆着实在太压抑了,好像整个世界就两种人,不是病人就是病人家属,反正没一个好过的。
让人不绝望都不行。
姚亦一刻都没离开许经泽,俩人站累了就在三楼脑外科病房外头的走廊里找个角落,靠着歇会。
这地方是真熬人,姚亦靠着墙闭上眼睛眯了会儿,听许经泽跟他说:“你先回家吧,在这耗了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