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久,牧老二爷的亲属赶到医院,老伴守在?二爷的遗体前痛哭,凄声道:“明明早上离开?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怎么才过了半天……人?就变成了这样!”
接到通知后,二爷的儿子和孙子孙女也匆匆到场。他们?从四伯口中?得知此事的完整经过,纷纷将矛头对准一旁的牧海英,要?她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牧老二爷的后事由牧霄夺一手?处理,他虽没有多么歉疚,但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他的人?生中?很少出现意外,牧老二爷的死却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出于老人?儿女的想?法以及祠堂被烧残留的后患,牧老二爷的后事一切从简。葬礼初步定于明日清晨,置办殡葬的手?续颇为繁琐。为此,牧霄夺不得不取消航班,将返回云川的日程推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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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牧霄夺独自一人?回到牧家祠堂。
火灭了,昔日辉煌的宗祠彻底沦为无?人?踏足的废墟。百年建筑毁于一旦,裹挟烧焦气味的风无?情刮过脸庞,带来刺骨的痛冷。
消防队用了十几吨水才将这场滔天大火彻底扑灭,行走在?废墟上方,仿佛踩进?泥地。
月光静谧无?声,冰冷银光映照此间碎瓦颓垣。
这座承载着牧霄夺不堪回首的童年和惨痛回忆的祠堂已然面?目全非,露出狰狞内里。历代家主的灵位早已不见踪影,埋藏在?断壁残桓之下、抑或葬于火海,无?从找寻。
身为家主,火烧祠堂。
牧霄夺看?似沉稳,却有种离经叛道在?骨子里。
他无?不恶劣的想?:如果祖父还活着世上,看?到这一切,他的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会不会觉得自己看?走眼,后悔选他成为家主。
倒塌的银杏树将正堂一劈为二,昏昧的角落,那把象征着权利和地位的家主椅竟依旧沉默的伫立原地。
它的忠心显然引起了牧霄夺的注意,高挺身形行走于半明半昧的光影中?,阴影自下而上漫浸了那把家主椅。
看?来,它也未能在?这场大火中?幸免,通体已被烧成炭黑。
牧霄夺轻踢了下椅腿,仿佛折断了它的最后一根稻草,残喘待终的家主椅瞬间支离破碎,在?他身前化作一堆齑粉。
踩在?脚下的,是原本放置在?银杏树树荫的棋桌,四分五裂,纵横依旧可见。
十九道经纬,三百六十一目。
这次,是他胜半子。
云川。
正?月初八,盛愿与洪珠仪动身前往伦敦。
窗外街景飞掠,新年的影子还未褪去,纯洁雪色掩映一片花红柳绿。
谢昀单手扶着方向盘,百无聊赖之际瞟了眼后视镜。盛愿靠窗坐,低低的半垂眼帘,困得?东倒西歪,被身旁的洪珠仪扶着头按在自己肩上。
“困了?”谢昀短促轻笑,“昨晚熬夜了?”
盛愿眨了眨眼,闷闷的“嗯”一声。
昨夜,牧氏祠堂被烧词条登顶热搜,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似乎任何稀松平常的事但凡沾染“牧”姓都不会安生。
众人对此议论?纷纷,不光有大批香港媒体争先恐后围堵牧氏祖宅,国内的媒体也在大肆报道,舆论?态势一发不可收拾。
盛愿抱着平板刷了一整晚新闻,到底没想通。牧霄夺和他通电话时,单单对此事一笔带过,只说他明天要处理牧老二爷的葬礼,最早一架飞机抵达云川的时间和盛愿的跨国航班起飞时间相错,没办法去机场送他。
盛愿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说:“谢昀哥哥,谢谢你今天来送我们。”
“没事,我最喜欢出外勤的工作。”谢昀乐得?轻松,“而且都是先生的吩咐,他说你的车技还需要练一练,独自上路有点危险。”
盛愿赧然,百转千回的说:“也没……那么?不好吧……”
“去了伦敦好好养身体,可不想每次见到你都是在医院。”谢昀笑呵呵,“先生已经提前把?医生和厨师打包送过去了,等?我休年假过去看你。”
“好,我会给你寄礼物的。”盛愿嘴角浅浅弧度。
“那我可得?在你这儿预定一幅画,怎么?也得?是泰晤士河……”
话音未落,手机忽然来了通电话。
谢昀挂着耳机,漫不经心?接起,轻飘飘道一句“忙呐,出外勤。”
盛愿望着窗外出神,沁冷的风拂乱他的发丝,一双浅色瞳眸浸润稀落的阳光,细碎光芒闪耀。
下一刻,车身猛然间一耸,剧烈摇晃将他眼底的碎光甩得?干净。
心?脏仿佛停跳一瞬,他的脑海里迅速闪过许多恐怖的记忆碎片,心?悸如?海潮一般将他席卷,令他呼吸困难,下意识捉住洪珠仪的指尖。
盛愿的手指冰凉,宛如?触碰檐下冰棱,全?身血液如?同凝固。
洪珠仪反手将他的手拢进?掌心?,焦急道:“愿愿,没事吧?”
妈妈不知道他曾经出过车祸,盛愿不想让她担心?,努力平复心?情,状若无事的摇摇头,挟裹过于剧烈的心?跳抬眸看去——
通话仍在继续,屏幕界面的时长一分一秒的流逝。
谢昀面容严肃,眉心?紧蹙,声带略微不稳,“好,我知道了。”
“先生的航班大约在二十分钟后降落。”
“我马上回去,在我到之前任何人不准轻举妄动。”
下一秒,通话挂断。
谢昀迅速将车停靠在路边,下车搬行?李,抬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师傅,送他去机场,一小时后的飞机,一定要走最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