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带着周暮住了三天院才回去,孙彩英和夏大海是真正难得的老好人,一直很心疼暮暮这个姑娘,一得知她们回来的消息孙彩英就带着夏铭阳上门看望了。
孙彩英支开两个孩子,语重心长地劝周月:“周月,我多说两句,你也别嫌我烦,我也不知道你对暮暮有什么心结,但她到底是你的亲生骨肉,别到最后,后悔都来不及。”
“后悔?”周月嗤笑,“我才不会后悔,她就是这样的贱命,还想当千金小姐不成?我没把她溺死,没把她扔进垃圾桶,还给她吃喝,养她长大已经很好了。”
孙彩英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月,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溺死?扔了?这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吗?要是她有这么个乖巧的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呢,可惜她生阳阳伤了身体,这辈子只会有阳阳一个儿子了。
“周月,你听听自己的说的是人话吗?你对暮暮这样无非是因为她的爸爸,但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孩子身上,暮暮是无辜的,母女一场,也是缘分,暮暮是个好孩子,你……”
“孙姐,我很感激你平常对我的照顾,我也知道你关心暮暮,但她是我的孩子,我想怎么养她,是我的事。”周月不耐烦地打断了孙彩英,还赌气道:“你要是实在心疼她,你把她带回去养吧,让她给你做女儿,我没有意见。”
“你……”孙彩英被气得说不出话,脸一拉就要走,“行,我多管闲事,我等着看你将来后悔的样子。”
周月斩钉截铁道:“我永远永远不会后悔!”
周暮和夏铭阳在门后把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夏铭阳听见周月的话时,立刻警惕地看着周暮,他知道妈妈很喜欢她,生怕妈妈真的答应了,虽然她确实可怜,但他不想多个妹妹跟自己的爸爸妈妈。
孙彩英一出来就看到了有了小脾气的夏铭阳,她拉着夏铭阳的手,摸了摸周暮干枯毛躁的头发,“暮暮,以后不开心了饿了就来阿姨家里,阿姨会尽可能的照顾你的。”
她只能给她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家条件有限,能把阳阳好好养大就已经很不错了。
周暮忍住了眼里的泪水,嗓音却依旧哽咽,“谢谢孙阿姨!”
*
蒋成礼住进佣人房后,严颂雨第一次来这里,他坐在轮椅上,长长了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胡子也不知道多少天没刮了,一张毯子搭在腿上,窗帘紧闭,他又回到了之前颓废的模样,那时候他还能靠绘画排解情绪,现在只剩下砸东西了。
“老公,对不起,最近出了一些事,我没时间来看你。我记得你的腿没废得这么彻底吧?好像只是瘸了,腿型扭曲了一点,现在应该已经能走路了吧?怎么还坐在轮椅上。”严颂雨看似关心,实则句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戳在他心上。
搞艺术的人都追求完美,蒋成礼自然不例外,不然当初也不会把自己关在画室两年,现在他看一眼自己扭曲的右腿都觉得厌恶,毯子和轮椅不过是欺骗自己罢了。
严颂雨一边说,一边拉开了窗帘,骤然照进来的强光让蒋成礼一时睁不开眼。
“老公,我给你报仇了,徐桓之被抓了。”严颂雨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里面正在报道徐桓之因为盗取商业机密和杀人未遂被逮捕的事,“老公,你开心了吗?”
蒋成礼阴恻恻地笑了,“开心?你很开心?”
他都这样了,徐桓之被抓又算什么?他坐牢就赔得起自己毁掉的一生吗?
“我当然开心啦。”严颂雨用最灿烂的笑容表达了自己的心情,“我的仇人遭报应了呢,我恨不得开香槟放烟花庆祝。”
“是吗?我以为你是因为我变成这样,你可以正大光明肆无忌惮跟冯遇勾搭在一起高兴呢。”
“你怎么能这么误会我呢?”严颂雨一脸伤心,“亏我还给你准备了惊喜。”
蒋成礼本能地抗拒“惊喜”这个词,因为他想到了车祸那晚的事,“吴老夫人寿宴那天,你说的惊喜是什么?”
“你还得记得啊!”严颂雨看起来很高兴,“就是今天我要跟你说的惊喜啊,只不过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推迟到了现在,我稍微改了改,你放心,惊喜的内容不变。”
蒋成礼觉得严颂雨不太对劲,想要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所以同意了跟她出门。
严颂雨让佣人给蒋成礼收拾干净后,推着他的轮椅来到了古拉如画廊,“噔噔噔噔~快看,这是我特意为你举办的画展,主题是遗憾,主要是纪念你的成就,表达你再也不能作画的遗憾。”
“我知道你的梦想是成为像孔令奇孔大师一样的国画大师,可惜天妒英才,一场车祸让你的右手再也拿不起画笔了,但好在你之前也创作了不少优秀画作,我都让人整理出来了,这个画展之前的主题是崛起,天才画家的崛起,现在,我改成了遗憾,每一个天才的陨落都是艺术史上的遗憾,我邀请了很多人来见证。”
“滚!”蒋成礼挥开了严颂雨推轮椅的手,“谁准你自作主张?谁让你碰我的画的?”
“老公,你怎么了?是担心没人买你的画吗?”严颂雨担忧地上前安慰他,“你放心,你之前就积累了名气,现在不能再画了,物以稀为贵的,你的画肯定会卖上更好的价钱,我办这个画展不会亏本的。”
“我知道你自尊心强,不愿意花我的钱,这个画展之后,只要不大手大脚地花钱,你完全可以实现财务自由,再也不需要我养你了,怎么样?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蒋成礼气得发抖,如果这个画展是在他出车祸前,他自然高兴万分,他的努力就是为了功成名就,改变人生,如今算什么?
蒋成礼出院后,始终不愿接受自己拿不了画笔的事实,尝试了很多次才认清现实,自那之后,他见不得一点关于画画的东西,现在严颂雨把他曾经的画都挂出来了,开口不是遗憾就是陨落,一次次提醒着他如今是个废物的事实,什么狗屁主题,她在讽刺他!
“滚!你是故意的。”蒋成礼冲着严颂雨怒吼,“我本来可以实现梦想的,就差那么一点儿!都因为你毁了,都怪你!”
他信了自己功败垂成的设定,画廊的每一幅画都成了刺向他的利刃,蒋成礼再也待不下去,愤怒地转动着轮椅离开,却不察画廊前是一个斜坡,轮椅失控,直直冲向了车水马龙的街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