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不需要证据,它是在人心中生长的恐惧,甚至都不需要尚玉荣费多少力气,只消让高氏将家中的那些仆妇多派出去几趟,这些天家中发生的各种古怪事情就全变成了流言散播到了街上,最后都扣在了尚远舟这个降生的妖孽身上。
只是光靠着这街上的流言,他也不能将尚远舟怎么样,另外就是他现在连尚远舟和李微光搬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所以他另外还要施展手段。
不得不说他在恨意的支持下脑子灵光了不少,项婆子虽然是自己卖身在他家当仆妇的,可是等他家送了一具尸体回去之后,她家人还是不依不饶地闹了起来,原先都是高氏在称病应付地拖着,而在他想出办法之后,干脆悄摸将人领到李府附近观望了一遍,那李府光是大小都不知道有几个尚家院子大,项婆子的家人也不傻,尚玉荣又张口就给他们说了一百两这个数。
寻常庄户人家,都要靠家中项婆子自卖剩口粮还接济了,别说一百两,就是十两都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顿时两眼放光,点头答应了。
尚玉荣立即将人带到兵马司去。
这回是有了实打实的人命官司,便是那些人再不想管,涉及到他们的职权,也不得不管起来。
有了案子在身上,那尚远舟只要还在京城,衙门的人自会帮他将人找回来。
第二,就是无论如何他都要抱上一只大腿,将这些在大街上的谣言传到官场里去,最好能传到皇帝耳朵里,让皇帝知道民众的想法,这样即便皇帝还有几分对那道术的贪念,也不得不顾及民众和大臣们的想法,直接坐实了尚远舟妖孽的身份,让他不能再翻身!
可惜虽然他的想法是好的,但这些年下来,若说钱,他们家是真的没什么了,就靠着之前从李府拿来的那一百两和每个月尚兰蕊从宫里送出来的东西,他连自己的日子都撑不住,在真正的贵人眼中,便是他全部的家产,也是不值一提的。
于是他便将脑筋动到了尚兰娇身上。
她这个在家中还算娇养的女儿,他养了那么些年,终于要派上了用场。
到底与宫中的尚美人同父同母,面容也有几分相似,又正是鲜嫩的年纪,他通过七弯八拐的关系终于找上了严家。
只是虽然尚玉荣有五品的官职,但是严格来说他并不是官场中人,他并不知道这两年在权力的顶峰发生的倾轧,他在整个大曙官场的底层往上望,严家虽然不在了,但是严党的声势仍如日中天,尽管那父子两已经被判离了京城,可是严家经营那么多年,在京城任留下了无数的人脉和钱财,其中就有不少还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并且尚玉荣找到的严家,也不是真正的严家子弟,只不过是一个娶了严家婢女,与严家关系极好,原本只是个商人,也是后来改姓的严,如今替他看守京城场面的人而已。
不过当他知道尚玉荣将家中本欲卖得高价的女儿送给他做小妾,不是为了财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为了让他给传几句话时,他顿时眉开眼笑地答应了。
尚兰娇心高气傲,一心想嫁个好夫婿,没想最终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商人做妾时,她怎么可能会肯!
可是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从小没读过书,也很少出门,便是她自己不愿,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任她又哭又闹,高氏也哭瞎了眼睛,尚玉荣随便也只是就近找了一个不错的日子,便被他塞进轿子,悄悄抬进内城东面的一座宅子里。
尚玉荣狠心至此,连衣裳都没有替尚兰娇收拾几身,更是将她头上手中的首饰全部都留了下来,包括那条二月尚兰蕊才从宫中递出,说好给她当嫁妆,曾在李微光面前得意洋洋炫耀的那串珍珠,也被尚玉荣留了下来,没过多久便被送到当铺中。
要怪就怪她出生在这样的人家,又受封建礼教的束缚,没有别的去处,他尚玉荣靠着大女儿才一飞冲天,怪不得将小女儿也看作是一个可以交换的物件。
而且在尚兰娇临走前,尚玉荣还与她诉苦,让她不要怪他心狠,他说他这个做父亲的,原本也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个个都飞黄腾达,只是那尚远舟和李氏逼他至此,要怪就怪他们,家中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跑出去,给家中惹了这么多的麻烦。
尚兰娇本就对李微光印象不好,再加上从小敬着的父亲忍辱负重一般说出了这样一些话,她竟然真将李微光当作幕后的推手,将她落得如此地步的罪责,全记在了李微光的头上,对她也是恨之入骨,竟还想着若是自己能得势,第一个要报复便是李微光!
只可惜,她是被送去做小妾的,此时尚不知她未来人生的灰暗,曾经也是父母宠爱,有些跋扈的娇小姐,却将如同零落在地上的花瓣,将被辗碾入泥,化成尘土。
她泪水涟涟极不情愿地上了轿子,只觉得自己这一去,比当初她根本看不起的李微光还不如。
好歹李微光还是明媒正娶成了她的嫂子,可她如今这样,又算什么样子呢?
只是她被送出去之后,她的好父亲,便再也没有管过她的生死,不管她在那府中受了怎样的屈辱,又因为这张脸辗转了多少个愿意出价钱尝鲜的人的身下。
连她的父亲都将她当成了货物,她被送给最重利的商人之后,难道她还能当个人吗?
不过那自然是后话了,此时那严姓商人收了尚玉荣的人,还真替他办成了事,趁着一次去见偷偷回到京城来的严藩时,他将尚远舟的事当作笑话一样说给了严藩听。
而其实时至今日,首辅之位已经姓了徐,而非仍是当年有大小阁老同时在阁,备受嘉白皇帝宠信的日子,早在两年前严家父子就被嘉白皇帝厌弃,老阁老被革,小阁老被流放,只是他们一手遮天遮得久了,连皇帝的话都敢不听,那小阁老严藩不仅没有去流放之地,还经常偷偷回到京城,时刻密谋着如何才能光明正大地回到这权力的中心来。
可是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他连天子都不是,他们家的权力都是皇帝给的,当皇帝想要收回去的时候,其实他也没有多少机会,只当是秋后的蚂蚱,想要蹦哒起来的时候,还甚是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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