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法继续强硬下去,脑子里嗡嗡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我听不清他的话,只觉得他的声音冰冷而遥远。
6
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我成天和邻居家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哥哥在一起玩。
有一天我们坐在一块儿看电视,哥哥突然指着电视里正在热吻的两个人,说:“婉婉,我们也像他们那样亲亲好不好?”
我感觉他们的亲亲和妈妈亲我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有什么区别,懵懵地点点头。
后来,哥哥就经常带着我学电视里的男生女生亲亲抱抱。
只是我不懂,为什么每次玩这样的游戏,他都要背着家里的大人,还不让我告诉别人。
有一天我没忍住,对妈妈说:“妈妈,哥哥今天脱我衣服了,还摸我,他不让我告诉你。”
妈妈愣了足足有五秒钟。
她说:“你说什么?”
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妈妈手里的碗哐当落地,碎成几瓣。
她牵着我去敲邻居家的门,我的手被捏得很紧,我疼,却不敢说。
我不敢看妈妈的表情,我只知道,我好像闯大祸了。
邻居家的阿姨笑吟吟地打开门,把我们迎了进去。
我妈压低声音跟她说了几句,她不笑了,脸色变得很古怪。
“你跟阿姨说,龙龙哥哥做什么了。”我妈推了推我。
我察觉到事态严重,不敢说话。
在妈妈的催促下,我才又把在家里对妈妈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龙龙哥哥,他脱我衣服,摸了我。”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在根本搞不明白性是什么的年纪,我突然因为自己说出的话而感到羞耻,这种耻辱感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一直牢牢攀附在我的内心深处。
阿姨冷着脸对我说:“婉婉,你以后别来找龙龙玩了。”
妈妈很生气:“关我家婉婉什么事?”
“我们龙龙跟别人玩怎么就没事?怎么就跟婉婉有事?我家孩子我自己会教育,你也管好你女儿。”
阿姨完全失去了昔日和蔼可亲的样子,她的眼神好像刀锋一样剜在我身上,我听见她小声说了句:“小小年纪就不自爱。”
我听不懂什么叫不自爱,但我知道不是好词。
妈妈气得要打她,阿姨冷笑着说:“你闹吧,闹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我家倒没什么,吃亏的是你女儿。”
最后妈妈啐了她一口,怒气冲冲地领着我回家了。
回家后,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痛揍了我一顿,要我长足记性,结婚前不许任何人碰我,否则我会永远被人看不起。
对小学之前的事,我已经忘却了很多,唯独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的神情,我都清晰无比地记得。
后来在成长的过程中,我又遇到过几次来自陌生人的骚扰,即使理智告诉我该被谴责的不是我,我却总是能想到当年邻居阿姨的眼神和妈妈的毒打。
这是不光彩的,不管是做坏事的人,还是身为受害者的我。
这个念头宛如一个无法摆脱的魔咒,始终盘桓在我的脑海里。
7
奢华的酒店房间里,我跪倒在地毯上泣不成声,脸已经哭到麻痹,感觉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周煜然抱着手臂冷眼旁观:“姜婉婉,你不是不知道我心脏不好,你这样哭,我没法睡觉。”
我哭得快死了,他却想着他没法睡觉。
我说:“你意思是让我走?”
周煜然冷淡地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我倏地站起身,穿好衣服拿起包,打开门走了出去。
离开酒店,冰凉的细雪洒落在我哭肿的眼皮上。我才想起,酒店是我花钱订的,我凭什么走。
但一想到回去就要再次看到周煜然的那副嘴脸,我实在无法回头,打开手机地图,找了个附近的麦当劳,准备凑合一宿,天亮坐地铁回学校。
往麦当劳走的路上,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我的腰上。
“美女,情人节怎么一个人在街上?”
一个喝醉的中年男人嬉笑着说,歪歪斜斜地往我身上靠。
我本能地僵住,手脚不听使唤,我想怒斥他,却喉咙发紧,好像被谁攫住了脖颈。
马路另一边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嘿,对面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