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太凝重了,苏景试着逗她。
苏虹却没有开颜的意思,两人又默默走了一程,她突然苦笑:“你怎么不骂我呀?其实你以前就提醒过我,说这是个粪坑。”
“这世上最让人讨厌的一句话就是itoldyou!”
“什么意思?又欺负我没文化?”
“意思是“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这句话不仅最讨厌也最没用。有时候,人是需要撞撞南墙的,不白撞就好。”
苏景轻轻地说。
有些弯路和错误是无法避免的。
很多时候,即便明白所有的道理,我们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有些女人,活着活着就把自己弄丢了
林小洁当天在医院顺产成功,母子平安。
苏虹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给了苏景。
苏景回信息:这下放心了吧?把这事儿彻底放下吧!
苏虹马上又来一句:据说生的是个女儿。
苏景:所以呢?
苏虹发过来一个表情,是一抹非常神秘的微笑,可以解读为淡定的祝福,也可以解读为幸灾乐祸——孙家想孙子都快想疯了。
苏景微微叹气,生男生女关她何事呢?说到底还是意难平,没办法,有些事真的只能交给时间,那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会抚平所有的伤口。
苏虹这事过去后,她和陈西川之间倒空前地平和起来,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磨合,他们都试探到了对方的底线和逆鳞;也可能是在这些纷纷扰扰的家事中,他们感觉到了对方的暖和善意。
苏景每每想起他这么大个老板委委屈屈地收拾一地的碎瓷片和汤汁,然后坐收银台前看店看到店员小妹回来,都会心有触动,不管以前怎样,至少他现在有点人味了。
陈西川也对苏景大为改观,他当然知道自己以前小看她了,打官司她摆他一道时他就知道。但那时他对她的那点心机充满了反感和轻视,现在才知道她的能量,不仅是因为她敢替姐出头,接连掌掴渣男渣女,更是因为她遇事时的沉着机敏和应变,细致周到之处,有时连他都不及。
男人对女人的忌惮和尊重是并行的,随后但凡他想说什么时都会掂量掂量,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口无遮拦了。
他很快发现,其实她是个讲道理的女人,他敬她一尺,她会还他一丈。
在苏虹的事上,他最多就是个小兵,她指哪儿打哪儿,她却存了心要投桃报李,处理他爹妈那点烂事时不知道多卖力。
前几日,在他的强硬反对下,王山梅眼睁睁地看着陈大海被贺玉兰接走了,如她所料,陈大海的日子过得非常不舒心,天天给她打电话,口齿不清地发脾气,有次竟然还哽咽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如坐针毡,说啥也要把他接回来,连陈西川发脾气都不管用了,母子俩剑拔弩张,一点就着。
陈西川没办法,只得打电话叫来了苏景。
还是女人更了解女人,即便她们曾是天然对立的婆媳关系,苏景几句话就拿住了王山梅:“照顾他当然可以,但咱不能吃哑巴亏,该给你的得先给你才行。”
“我不缺钱,也不稀罕钱!”
“当然,但他欠你的不光是这个,这么多年了,他欠你一句对不起,要你照顾,可以,但得给你名分和尊重。”
这话一下子就击中了王山梅,她愣了愣,突然捂住脸哀哀地哭了起来。
苏景使了个眼色,支走了烦躁的陈西川,耐心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柔声道:“这么多年你有多委屈我知道,陈西川更清楚,所以他才会极力反对。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我们是来帮你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但你不是面团,不是他们想怎么捏就能怎么捏的,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
“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为了这口气啊!”
王山梅如遇知音,突然紧紧地抓住苏景的手,热切地说:“不瞒你说,死老头子当年那样对我,我还能对他有多少情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些年了,我一想到他那会儿看我的眼神,对我说过的话我就恨,风水轮流转,他现在是拔了牙的老虎,躺床上动弹不了,得求我,看我脸色,和我说软话,兴许多少也能生出点真心…。可这些,你让我怎么和西川说出口,那毕竟是他老子,他爹待他还是有良心的!”
“你想报仇?”
苏景大吃一惊。
“也不全是!”王山梅缩回手,拿纸巾擦眼泪:“到底夫妻一场,我怎么会害他?他虽然不如以前了,到底还是个依仗,以后我也是有人撑腰的人了,陈家那些亲戚朋友,谁还敢再瞧不起我?!”
“您在老陈家一直腰杆子挺硬的啊!”
“那是后来,西川长大有本事了。之前我在老陈家一直是个笑话,谁都可以指点议论,从不怕我听到,也不怕得罪我,因为我天煞孤星,连自己的老公都留不住,这下好了,老头子要回来了,我什么都不用说,事实自然会啪啪打他们的脸!”
王山梅说着说着,满脸发亮,很有些扬眉吐气的畅快。
苏景却陷入了沉默,她很想劝她:新时代了,自己开心就可以了,何必为别人活呢?却直觉劝了也是白费口舌。
王山梅和很多老一辈的女性一样,活着活着就弄丢了自己,却偏偏有套固执强大的逻辑,她只要说“我觉得伺候老头子最开心”,她就得立马闭嘴。
她只有先稳住她,恳切地说:“我明白,你的心情我明白的,要可可爷爷回来没问题,但你得听话,我和西川都会帮你的,你先沉住气,我们可以这样,这样,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