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二岁那年情窦初开时,她便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嫁给他。兜兜转转、曲曲折折,他真的要娶自己了。
“爹。”
夜色氤氲,她望着父亲坐在台阶上抽烟的背影,怯怯地唤一声。
不消女儿开口,范屠户立马就听出来她在担心什么。她怕自己不同意。
烟从口中吐出,叹息声融在烟雾里,随风四散。
“明儿我把那小子叫过来,跟他谈谈。”
他要听听,他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和态度,不够诚恳的话,他是断然不会把女儿交出去的。若是佟暄并非诚意求娶,他宁愿不辞麻烦,同乐乐再换个地方生活,也不愿为了省事儿,稀里糊涂把乐乐嫁出去。
那边佟暄告假张罗婚事去了,这边的琅岳书院,却是人心惶惶。
张致远无缘无故,竟在后院被人割了舌头。这一下,书院里人人自危,或者互相怀疑谁是凶手,或者害怕一下个遭殃的轮到自己。
事发第二日,县衙的李捕头带着一队人马过来查勘。他先是去寻张致远录了口供,张致远伤了舌头,下山去大夫那包扎过,人还萎靡着,又说不出话,只能用笔将那晚发生的一切描绘下来。
询问过受害人后,李捕头又去事发地勘验了一番,很快地便找到了相应的痕迹。
通过现场留下的脚印大小可以看出,凶手应当是个身量很高的成年男子,可偏偏脚印痕迹又浅,几乎是个身轻如燕的女子才会有的体重,与推测出的身高严重不匹配。
李捕头比对过脚印,暗自推测:此人应当身手不凡,轻功尤其厉害。想要有这样的功夫,应非朝夕之功,定是幼年便习武之人,不太可能是书院那群酸弱学子。
当然,也不排除书院里有人扮猪吃老虎。
看张致远的情形,凶手目标明确,不太像是随机作案,应当是跟他有过节之人。张致远家住百里之外的小村子,为求学寄宿在琅岳书院,平常主要的活动场所就是书院,交往最多的人就是这群学子,再加之又是割舌头这一行为,很像是同窗之间因口舌之争而起的冲突。
李捕头手把着腰间的佩刀,将站成一排的学子们巡视一圈,观察他们脸上的神情。
“最近,他有跟书院的什么人起过冲突吗?”
他把这话一问,大家是冥思苦想,纷纷摇头。
没有啊,张致远确实没少掰扯县里头那些八卦轶事,但也并未因此而得罪过书院里头的谁啊。
李捕头略一沉吟:不管怎么样,先从书院里的人排查起。
他吩咐手下的人拓印了凶手的脚印,一个个比对过去,还叫他们把衣袍撸起来,亲自去摸他们的小腿肌肉。
啧,这一个个的,瘦弱得很,没一个练家子。
“书院里的人都在这儿了吗?”他沉声发问。
袁弘佐上前解释:“还有一个叫吴松明的,因为生病告假好多天了;另一个叫佟暄的,昨儿晚上下的山,今早也来告了假了,所以现在不在这儿。”他如实相告。
李捕头听后皱眉,那个叫吴松明的没叫他起疑,倒是那个佟暄,这消失的时间节点着实奇怪。
“张致远跟那个佟暄,关系如何?”
“不冷不热吧,平常也都相处得挺好的,没有起过什么争执。”
李捕头默了片刻,心中疑窦生,“那他今日缘何告假?”这也未免太巧了点,像是就为了避开自己似的。
袁弘佐嚅嗫了半天,还是实话实说道:“他说,是要准备婚事。”
众学子瞪大不可思议的眼睛。
佟暄?成婚?这两个词是怎么联系在一起?此前从未听他说过有同哪个姑娘在相看,这未免也太突然了!
在听到佟暄亲口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袁弘佐比学子们还要诧异。他一直以为,太子殿下是打定了主意要娶崔知月的,谁知现在……竟然要娶个屠户女?!袁弘佐当时下巴都要惊掉了。可太子要做的事,他可没法儿拦,拦也拦不住啊。
罢了,毕竟太子还年轻,少年人情窦初开,一时被冲昏了头脑,也是可以理解的。大不了到时候就给范灵乐一封休书,再加一大笔银子,把这个事儿彻底揭过去,崔氏女一样的照娶不误。这种事儿对皇家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李捕头观察到大家异样的表情,眉头皱得更深了,敏锐地刨根问底道:“他要同谁成亲?”
袁弘佐并未料想这有何不妥,只是有一说一道:“范灵乐。哦,就是东街欢乐肉铺范屠户的闺女。”
嘶!
众学子倒抽一口凉气。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他们都不约而同想到了,昨日课间,张致远对范灵乐的大肆评价、大放厥词。
这一切……似乎就在不经意间,都对上了。
李捕头感受到了学子间流淌的诡秘气氛,眉一挑,“怎么了?这范灵乐……有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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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捕头锐眼如鹰,死死锚定在众学子身上,就等着看他们有何说法。
这个佟暄,肯定不简单。
方恺站在人群中,头脑飞速运转,搜肠刮肚地想着说辞。
自打今儿早上,佟暄跟他说了要娶范灵乐一事,他就直觉张致远的事会否跟他有关。但又并没有任何的证据。
可不管真有关假有关,他都不能眼看着兄弟被卷入进去。
“李捕头,是这样。”方恺出声:“因为书院里的兄弟们都知道,范灵乐一直对佟暄青眼有加,但佟暄却并不喜她,甚至……有点厌烦她的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