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走心?地训斥一句,随后转身看向安蕴秀:“不知阁下?贵姓?”
“鄙姓云,家中行二,叫我云二就好?。”
“云公子。”来人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一看就没憋什?么好?主意。
这人举止有度,话却说不爽快,磨磨蹭蹭不知道在拖什?么。安蕴秀按捺着听他打了几圈太极,猛然发觉簇拥他的?人越来越多,几乎要将自己?团团围住,人群之外,梅成?不知何时也没了踪影。
“你?要我赔你?珠子?”她掐了掐掌心?,故作镇定,“好?。”
“只是我身上没带钱,若贵人不嫌弃,我可以用?同样价值的?商品来交换,如何?”
安蕴秀从身上掏出一小包茶叶,展示给众人看。老道且眼尖的?商人只需一眼,便意味不明地道:“其实?我们也是茶商。”
“所以这茶的?市价是?”
“勉强算作茶,五钱。”
“错!大错特错!”安蕴秀将手举起,忽然提高声音,“我这茶,三十两银!”
话音刚落,周遭众人便齐刷刷地往这边看。
面前这群人的?围堵属实?是意料之外,他们若是巽风府的?人,自己?被找上门又被安了罪名,下?一步怕不就是拖到没人的?地方做掉,可没时间按计划从长计议了。
故而安蕴秀喊了这一声,她没忘记赵县尉挣扎时提到的?三百两,当时这笔账还被算在自己?头上。敢对巽风府的?手下?喽啰动手,坑了赵县尉那人,应当也是巽风府的?敌人。
但愿这敌人此刻就在现?场。
她心?里?默念,再不济,给梅成?些?提醒也是好?的?,也不知他那边情况如何。
一片静默中,商人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前面的?老大。三十两一斤的?茶叶少见,可偏偏,他们这是第二次见了。
安蕴秀没错过?他们的?表情,自然也真切地看到了人鱼公主唇角一闪而逝的?笑意。
“巧了,我们的?船上茶货无数,并不需要这些?茶叶。”他托着下?巴,似在思?考,“不如这样,我有一艘新船今日要试水,你?来给我当缆头工。事成?之后,这颗珍珠就不追究了,我再额外予你?报酬。”
“报酬也分很多种?,我自然知道云公子眼下?最需要的?不是钱。”
顺着他的?目光,安蕴秀看到了岸边搭建的?简易屋舍。正是刚到渡口时,自己?让梅成?去交涉暂住一晚的?那间。
再回头,那人头鱼尾怪眯着一双笑眼,无声地说你?们刚一出现?我就注意到了哦。
“……我一介无名某,真是荣幸受您关注哈。”她说得?咬牙切齿。
这群茶商来意不明,梅成?等人又不见踪影,安蕴秀不得?不与之周旋,松口答应了这什?么揽头工的?活计。
不久,有大船被纤夫合力拖了过?来。
天地渡作为这一带唯一的?大渡口,船坞滑道齐全,十天半月便会有一场新船下?水仪式。众人见船前摆好?了酒水爆竹、黄纸高香,亦熟练地围上来恭贺,顺便讨些?彩头。
待一切准备就绪,茶商朝安蕴秀抬手:“请吧。”
“虽然不清楚仪式到底怎么进行,但看起来不算很难。”
安蕴秀道:“所以不是我推拒,新船试水多取祈福祝愿之意,由驾船和指挥能力出众的?人来主持比较合适,你?确定要我来?”
茶商不答,嘴角弧度倒是越来越大,一副浑不在意任她造的?模样。
“……行。”
新船前的?桌案上摆了一只煮熟的?猪头,安蕴秀走上前,在主事的?提醒下?,往猪头上插了一双筷子。随即捧起酒杯一一敬谢,供奉天地鬼神。
若没人捣乱,这事应当如她预想的?那样,流程繁琐却也不算难。
安蕴秀抽了抽嘴角,望着不远处悠哉游哉地挑刺那人。明明他自己?就是船主,偏偏整得?像跟船主有仇似的?,时不时就要打断一下?仪式。一会儿说她酒没洒匀,一会儿又说猪头歪了要换一个,身边狗腿子也是顺竿爬,立马献计不如现?宰一头猪煮新鲜的?。
再一次被要求重新来过?时,太阳已然西沉,围观的?看客也都三三两两地离开。安蕴秀眼见周遭再度剩下?自己?和对方的?爪牙,再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她有些?明白了,这鱼尾怪确实?不在意什?么驾船和指挥能力,甚至这艘船,都只是戏弄自己?的?工具而已。
茶商见她情绪外泄,乐不可支,眸中的?戏谑再也掩藏不住,施施然到她面前递了一杯酒:“好?吧,好?吧。猪头的?事就算了,想来神仙仁慈,不会怪罪。”
“喝了船主敬的?酒,就算礼成?了,云公子请。”
安蕴秀一口闷了,酒意凛冽,也意味着这场猴子表演的?结束。不成?想刚放下?杯子,又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怼在面前。
“什?么东西?!”她吓了一跳,连退好?几步。
鱼尾怪笑眯眯道:“猪眼。”
“江海汹涌,风浪暗礁这些?危机也是防不胜防。缆头工吃下?猪眼,寓意:增强眼力。”
“……”
“我信你?大爷。”
“云公子慎言,这么重要的?场合,各路神仙都看着呢。”他忽然欺身上前,右手以筷夹着猪眼,左手按在安蕴秀肩上隐隐用?力,带了些?胁迫意味。
“呵,挑一个根本不懂行船的?人来充当缆头工,阁下?对这事似乎本就没多少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