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势力强大的匪帮,却俨然作威作福的地头蛇。
上山以后,多了些魁梧武夫。只不过这些人?神情拘谨木讷,看上去更像是普通农户,能?跟方才所见?的地痞同一阵营和平共处倒是奇了。
又走了许久,似乎终于到了。他们被推搡着进?入正屋,迎面便?见?一青年斜靠在铺着虎皮的宝座上,面貌俊朗,神态却流里流气?,一双长腿仿佛无处安放,挂在座椅扶手?上还在不住地抖。
撑船那人?立刻狗腿地上前:“大当家,今天钓到了从京城来?的大鱼!”
喽啰一通吹嘘,青年悠悠听着,目光扫过吴季同,忽然道:“先把他衣服扒了。”
吴季同:“!”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他吓得声音都变调了,“小爷我可是学过剑术枪术的,以一敌百!你们谁敢过来??谁敢过来?——啊啊啊救命啊——”
声音尖锐刺耳,安蕴秀身子往后仰了仰,伸手?掏了掏耳朵。
这边,地头蛇无情下手?,千金难买的锦衣转瞬套在了他的身上:“果然,老子穿着比他威武霸气?多了!”
周围小弟立刻捧场吹嘘。
吴季同:“……”
衣服并不怎么合身,下摆勉强够到青年的膝盖,凌乱的穿着反倒更突显出俊健身躯的力量感。安蕴秀打量了一路,心中猜测也就这个大当家约莫是个能?打的。
他搜刮完了吴季同的东西,转眼盯上了安蕴秀:“你有什么值钱东西?”
这破破烂烂的衣裳实在难以下手?。
安蕴秀诚恳道:“没有。”
“没有?”青年语调微扬,打量半晌,盯准了她的包裹,“把你包裹拿过来?看看。”
安蕴秀站着没动?。
“嘿?”
青年拢着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走下来?:“老子只谋财不害命,识相的散财买个平安,懂吗?别逼老子削你!”
“不管谋财还是害命,都是律法上明?晃晃禁止的。奉山县再远也是大晋国土,有一方父母官,今日的山大王明?日被清剿也说?不定,何必这样呢?”
青年一乐:“对味儿了,你们京城来?的人?就是会说?这种文?绉绉没啥屁用的酸话。”
“不过,父母官啊。”他语调一变,带了些嘲讽,“不知要?猴年马月才来?呢。”
草寇
细究起?来,以往奉山县并非如此荒凉,县官就算不?是大能,至少也算个中庸。只因与大渊接壤,两国摩擦你来我往,奉山县付出太多,也逐渐明白自己是被朝廷牺牲的角色。
自然不?会有官员想来此是非之地,上任的多是些犯了错被贬的,也没心思好好治理,便由得一些地头蛇作威作福。便说自己?,若不是集结了一帮兄弟落草为寇,早就没命了。
上一个被称为父母官的人对这些可是冷眼旁观呢,接到调任诏令后都?没等新?知县上任,连夜开船跑的。新官多半也是个倒霉蛋,众人心里清楚,对新?知县也不?抱希望就是了。
青年想?罢,嗤笑一声?:“父母官要是个能耐的,老子洗干净脖子等着?他来剿!可他一日不?来,老子就是这儿的土皇帝。少废话,包裹拿过来!”
哦,还是个有个性的地头蛇。
“……行。”
安蕴秀递上了自己?的包裹。
趁着?他扒拉包裹,吴季同悄悄蹭到安蕴秀身边:“沿着?潼江往下游走,驻扎的有军队,继续走就是青州和德州。你报严小郎的名字,请人来把这伙匪徒剿了!”
“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逃出去找人来救我,或者帮我逃出去,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安蕴秀正在回味一路见闻,心道这地头蛇约莫也是个能收归己?用的角色。忽听吴季同这样说,便问?道:“严小郎是谁?”
“……你从京城来,没听说过京都?霸王严小郎?”
他这位表兄可是远近闻名的混世魔王,边疆守军青州知府什么的只要进过京就绝对听说过,自然也能看在表兄和舅舅的份儿上来救自己?。
安蕴秀认真地想?了一圈:“没有。”
吴季同噎了一下,嘀咕道:“没遇见他算你运气好。”
“他名声?那么响亮,那你呢?”安蕴秀瞥了一眼自己?被扒得乱七八糟的包裹,马甲已岌岌可危,回过头来调侃道,“你莫非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那为何不?直接亮出来震住他们?”
吴季同气急败坏:“都?说了我不?能暴露身份!”
“……行吧。”
你不?能暴露,那就只能我暴露了。
这边,地头蛇扒拉出了一个层层包裹的锦盒,问?道:“这是啥?”
身边狗头军师勉强识得几个字,立马凑上前去看,一群粗犷大汉竖着?耳朵听他道:“这是个什么……告身。”
“天?佑三年,什么试,什么风……三个月,哎,什么知县。”
“大晋天?佑三年四月十五,策试天?下贡士。临州安蕴林辩才无?碍,高节清风,列第一甲第三名,赐进士及第,授索州奉山县知县之职,即刻出发,三月到任,不?得有误。”
安蕴秀朗声?复述一边,瞧着?众人依旧不?明所以的呆滞模样,笑眯眯解释道:“意思就是,我就是你们的新?知县。”
“……”
“……”
百姓对于官员到底心存敬畏,这群草寇也不?算穷凶极恶之徒,连那位大当家都?直言只谋财不?害命,何况底下这些人。故而一听她亮明身份,当场就傻眼了,还有几个惊疑不?定,似乎想?当场来个叩拜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