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舜一阵惊悚,联想此前种种,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好像触到了真相!
“主子,我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呸,就当说!”
这种时候,就算主子恼羞成怒之下要罚他他也认了!燕舜急切道:“你有没有觉得安蕴林长得挺好看的?”
“……”
宿凌很想斥一句无聊,可被这句问话勾得,竟不自觉地想起那日府门前的惊鸿一瞥。安蕴林散了头发,身染血迹,神色从容,是美的。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他脸色一变,猛地放下手,连带着棋盘上的棋子也被拂乱几颗。
“真觉得啊?”
燕舜从这番动作中解读出了重要讯息,立刻在一边哭天喊地。随即又记起自己也曾夸过安蕴林长得挺好看的,主子虽然心思不纯了但审美还是在的……不对,该不会就是自己胡言乱语给了主子独特的启发吧?
想到这一点,他麻溜地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我就说,我就说!从你画发冠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区区一顶银冠怎么值得劳驾工部尚书……不对,从你急匆匆赶去盈园的时候!再早些,是赶去国子监要带他进宫的时候!”
燕舜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可安蕴林他是男人啊!”
“你、你是襄王,身上有责任的,安蕴林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你俩凑一起……啧,殿下,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宿凌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被这么大喇喇地戳破心事,他倒也没有难堪,反而像有人引路般醍醐灌顶,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事的可行性来。
身为皇亲贵胄,他的衣食住行自小便是最优,所需之物无需开口便会有人捧到他面前。事事都能轻易满足,故而少有特别想要的,难得有欲,竟然如此迟钝才意识到。
可这份欲却是如此荒诞无稽。安蕴林身为男子,又胸怀奇志,将来合该大有可为;而他自负守礼,也从未想过龙阳之好。他们二人站在一起,可以是贤王能臣、交心挚友,甚至劲敌,却唯独不宜成为伴侣。
更何况,无视自己命令的安会元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一直以来即便艰难也在不断尝试,对于自己的橄榄枝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口。宿凌知道,那人不愿来到自己身边。
万重山的每一步都艰难无比,他虽不惧困难,却也不愿苛求无果之事。
“你说得对。”
宿凌语气中未见起伏,抬手将乱掉的棋子一一摆正,开口道:“他有自己的才华和抱负,不该被强留在我身边。”
这不知从何而起的欲更像是一场绮丽美梦,宿凌坦然正视,由着它在脑海中游荡几圈,随即毫不留情地亲手碾碎。
燕舜翻了个白眼:说得跟你敢强留似的。
不过他也因这个回答而松了口气,幸亏自己发现及时,要是等到主子越陷越深不可自拔之际,可就不好收场了。
也幸亏主子并没有到疯魔的地步,还是那个理智的襄王。
离京外派
“安哥哥,今天的书我都背下来了!”
小女孩甜甜的声音传来,让颓然好几天的安蕴秀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做得好。”
她从袖子里摸出两块饴糖:“这是奖励,拿去吃吧。”
“谢谢安哥哥!”
小女孩拿着糖欢天喜地地走了,安蕴秀环视一圈院中捉迷藏的小孩们,轻轻舒了口气。
大概人在没事做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她之前所见桩桩件件如山一般压在心头,明知要去做些事来改变,偏偏又无从下手,故而整日里心浮气躁。后来遇见江抒怀,犹如在迷雾中被指了个方向,安蕴秀懵懵懂懂地跟上去,这才有了一丝脚踏实地的感觉。
她直接在这儿住了下来,一连十多天没回过瑾王府。虽说衣食远比不上从前,也没有香烛宵夜山茶花,可单是看小童们的笑颜就是别样的慰藉。
这是抛却所有投机,最质朴的一次尝试。
安蕴秀原本就在不断反思自己,迷雾重重难能想通,如今有所行动,在教书过程中亦感受颇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真看见了,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
“江抒怀在另一条巷子,俩人没在一起,估计还掰着呢。”
“这俩人还挺有意思的,学正摆酒不来,偏偏一头扎进这些地方……”
起起伏伏的人声传来,伴以杂乱脚步,想来来者不少。安蕴秀思绪被打乱,神色略冷,抬手招呼小童们先回屋里去。
嘈杂声愈近,十几个人出现在不远处,互相勾肩搭背着走来,参差不齐地问了声好。
安蕴秀拱手回礼:“诸位也好。”
这十几人都是生面孔,挤在一起声势浩大,看这问好的举止却又不像来找茬的。安蕴秀略松了口气,她虽不介意再来一场舌战,可到底小孩们都在附近,还是不要闹起来得好。
话说回来,国子监中与时元青的那场争辩已然传开,多数学子也不会上赶着找不痛快。
果不其然,有人上前解释道:“殿试在即,学正今日摆酒壮行,我等遍寻席间也不见安会元身影,后来才听说了巷间言传身教的美事,特意赶来拜访。”
“是啊是啊,会元如此宅心仁厚,我等实在自愧弗如。”
安蕴秀一一回应,不自觉地想起了时元青。她已经许久未见过时元青和杨新觉,不算美好的初见萌生出友谊也是少有,如今这情景似曾相识,眼前却尽是陌生面孔,倒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意味了。
“还是宴上李兄提及,我们才得知会元如此仁厚行径。席上众多师长对此大加赞扬,让我们都向安兄学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