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引着李夫人和郑三小姐来到丈夫身边,拉过一个人来。是个一身墨绿缎袍,头戴纱冠,姿态俨雅,细看五官轮廓与容氏有几分相似的青年。
正在说话的叔山寻和郑远持一同看了过来。
“阿柏,来拜见国公夫人。”
李砚卿当下便猜出几分:“这便是……大公子?”
被问到的人对着李夫人恭敬行礼,眉眼温煦:“叔山柏拜见国公夫人。”
郑国公已经见过叔山柏,当下笑着对自己妻子道:“郡王爷这位公子,可是从小养在身边,从小在边关长大,难得养出如此端方的‘人间琢玉郎’来!”
李砚卿含笑点头,再看一眼叔山寻:“与王爷戎马气概相比,令公子倒是确实显得内敛不少。不知将来有何打算?”
谈到“将来打算”,既可理解为学问仕途,亦可理解为娶亲成家。既是国公夫人发问,似乎更宜理解成后者。
容氏看了一眼丈夫,欲言又止。叔山寻捕捉到妻子的信号,沉眉不语。
反而是叔山柏自己开口:“禀夫人,弥茂自小随父母亲长在北境,开蒙念书常在军营号角之中,从来知道边关将士以身膏草野,捐躯乃命!如今远离家乡来到玉京,虽于关内风土都城人情一窍不通,一颗赤子之心却难自弃。若能蒙不弃,容弥茂拜于国公爷门下历练一番,成全报效朝廷的拳拳忠心,阿柏幸甚!”
一番话诚恳剖白,听得周边不少人内心暗叹:叔山寻不仅会带兵打仗,养个儿子居然也如此成器。然而想到如今朝廷对叔山氏的明褒暗抑,一时神色复杂,都看着郑远持如何反应。
郑远持捻须微笑,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叔山寻却冷冷道:“你这口气也太大了些,可知道国公爷的学生都是什么样的人物!”
叔山柏顿时面红过耳,神色有些难堪。
李砚卿在旁当即解围的语气:“大郎胸中有丘壑,是好男儿,只是老爷已经许久不曾收过学生了,就怕误人子弟呢!”
容氏也笑起来,相较丈夫叔山寻,言语中回护之意明显了不少:“夫人说得哪里话!国公爷乃朝廷股肱,茂郎也是胸怀敬仰,才敢斗胆说出高攀的话来,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上,不要笑话也便罢了……”
叔山寻冲着儿子一扬下巴:“还不快向国公爷敬酒,赔你的失礼之罪!”
叔山柏手持酒杯,神色中不无失落,却依旧恭恭敬敬道了一声:“是弥茂不知天高地厚,冒犯国公爷,多谢夫人容宥!”
说完一仰头将酒干了。
郑远持摇头笑说“言重”,半责怪叔山寻对大郎太过严厉,显得自己家教不足。这么玩笑了几句,方才尴尬的气氛便消弭于无形,却也没再提拜师的事。
主桌上一时又恢复了男人和女人各自分开饮酒闲话的局面。
李砚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转头,“绵韵——咦,这丫头呢?”
容氏见状忙道:“方才看三小姐有些不胜酒力的样子,许是喝得有些急了,去外面吹风,我看丫鬟跟着呢,夫人不必担心。”
李砚卿点了点头,面上挂着些无奈:“虽说我们家里姑娘多,但个个是有主意的,也是老爷和我从小太过娇惯了,难养得很呢!”
容絮听着国公夫人言下之意,似乎要是有合适的人家,愿意帮着养一养,也无不可。
她迅速看了一眼身旁的叔山柏,意有所指道:“妾最近也时常有这样的感觉呢,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或许啊,也是该离开父母,有自己的世界要去闯荡了……”
李砚卿便问:“我记得王妃说过,大公子是刚加冠礼,那便是……昭宁十五年生人?”
容絮连连点头:“是呢,茂郎是癸卯年正旦生的,属兔。”
她打听过,郑国公膝下的子女中,如今尚有两位姑娘尚未婚配,其中小女儿郑来仪是夫人嫡出,可今日不知为何,来的只有庶次女郑绵韵。
李砚卿这边厢,心中正在默默计算:绵韵比叔山家大郎小一岁有余,属龙,倘若二人有意,也得找机会请先生测算一下八字。
她这几日也听说了一些传闻,绵韵心中对兵部尚书家的小儿子其实并不排斥,只是出于害羞没有对长辈言明,自己和花实在这里替她筹谋,或许未必就遂她心意。
心中暗叹一口气,思路便移到了郑来仪的身上。
她反正是不想让自己这女儿嫁入宫中、或是离自己太远的,倘若郑绵韵对叔山家大郎没心思,椒椒也未尝不可——这丫头属蛇,似乎和属兔的更契合些呢……
李砚卿正在出神,容氏鉴貌辨色,试探的语气:“我听说……府上除了三姑娘,还有个四姑娘也在夫人身边,今日为何没有随着一同过来?”
席案那一头,几乎是同时,郑远持问起叔山寻:“老夫听闻郡王爷有两位公子,今日如何不见二郎?”
李砚卿:“来仪……”
叔山寻:“二郎……”
叔山家有两位公子,另一个或许会不一样
廊下两道人影应声出现,觥筹交错人声熙攘的内堂一时安静下来。
众人视线齐齐向外,目光均是一亮。实在是门外站着的这两人,男人气势逼人、英挺如山,女子垂螺浅黛、修眉丽目,光是看着便足够养眼。
叔山梧身型高大,廊下的烛火被他遮在身后,在厅内投下长长的阴影,越发显得他身边的郑来仪娇小无比。
厅中有分别认识这二人的,更因他俩同时出现而颇觉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