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门窗紧闭,树影打落窗扉,摇摇晃晃的,瞧着甚是惬意。
苏韵卿命人在房中摆了足量的冰块,再合拢门窗阻隔外间暑热,只为让萧郁蘅这小祖宗呆的舒舒服服。
正堂前的八仙桌上,已摆放了好些时令的瓜果、冷吃小碟和新制的软糯糕饼。
萧郁蘅手捧着黄桃冰酥山,一勺一勺吃得格外欢畅。
屋里屋外瞧不见一个随侍,闲杂人等一早被苏韵卿打法的远远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廊下响起,苏韵卿端着个摆满热气腾腾菜色的巨大托盘,以手肘顶开了房门,扬声道:
“来接一下,苗…”……苗。
名字尚没叫全,苏韵卿余光扫见主位上端坐的不速之客,转瞬愣在了门口,险些将手中托盘整个滑脱出去。
得亏柳顺子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满盘佳肴,才保住了苏韵卿折腾大半日的战果。
“臣参见陛下,不知圣驾幸府,失礼之处,望您宽宥。”
苏韵卿瞥见舒凌诡谲的神色,心里有些慌乱,赶忙摆出乖觉的姿态来,俯身见礼。
她今日答应了萧郁蘅,要给人亲自操持一餐生辰宴的,可不能让这不请自来的女魔头搅了局。
舒凌似笑非笑地扫视着苏韵卿端上来的鱼虾山珍,悠然自主位上起身,忽而将手按上了她的额头。
苏韵卿身子激灵一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
“不发烧啊。”舒凌故作诧异模样,幽幽发问:
“苏相的风寒是飞速痊愈了,还是说庖厨事对治疗此病有奇效?”
苏韵卿做贼心虚,垂着脑袋不吭声,暗骂舒凌阴损不饶人,为了捉她躲懒的实证,竟不惜偷跑出宫来。
舒凌一早料到苏韵卿会是这副反应,只蔑然冷嗤一声,右手滑落的一瞬,趁人不备,一个回旋就捏上了她通红的小耳朵,反手转了一圈,把人从地上薅了起来。
“嘶——”
苏韵卿疼得呲牙咧嘴,萧郁蘅在侧哑然良久,此刻却骤然通感,陪着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冷点心傻楞当场,暗诽舒凌是个破坏气氛的狠人,她美滋滋的生辰宴,算是泡汤了。
苏韵卿躁动的小爪子攀上了舒凌罪恶的手指,胡乱掰扯不停。
舒凌无动于衷,揪着她拎去了墙角,抬脚勾过她的膝弯,咬牙沉声道:
“你让老尚书去堵朕的门,自己在这与苗苗享受生活,当真孝顺至极。朕心头窝着火气,你就在此处安分面壁自省吧。”
苏韵卿捂着耳朵揉搓良久,小脸上写满了不服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萧郁蘅懵得彻底,弃了点心规矩地立在一旁,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有些手足无措,可小眼神却巴巴的往满桌佳肴上落去,那可都是苏韵卿亲手做的,再放就不好吃了!
舒凌将萧郁蘅的心事一眼洞穿,踱步坐回主位,淡然出言:
“早朝时不是说中暑了头疼么?这一桌菜色瞧着倒是开胃爽口,入座吧,陪朕用些。”
“谢陛下。”萧郁蘅欢欣的眨了眨眼,乖觉的坐了过去,抬手就给舒凌布菜,小嘴巴巴的讨好:
“您尝尝这个菠萝酿肉,和音说是她的拿手菜呢,酸酸甜甜,最是爽口。还有这碗红莓软酪,凉而不冰,甜而不腻,消暑解乏…”
苏韵卿对着白花花的墙壁,兀自翻了个白眼,脸颊的肌肉紧绷,明眼人一瞧便知,她在悄咪咪的磨着后槽牙。
“打从南疆回来就瘦得不像样子,用些乳鸽汤,补补。”舒凌难得的和颜悦色,往萧郁蘅身前推了碗奶白奶白的浓汤。
“不瘦的,谢陛下。”萧郁蘅笑得清甜,眼睛眯成了两弯小月牙,闷头饮了口苏韵卿顶着黑眼圈炖了半个晚上的补汤。
苏韵卿听着俩人有来有往聊得欢畅,满桌菜色的香气撞击着她的鼻腔,半日未曾进食,她顿觉自己嘴里酸酸的,好似醋味儿有点大。
“陛下,臣饿。”
苏韵卿转眸瞄着舀汤的舒凌,瘪着小嘴嘟囔:
“臣不吃饭,哪有气力与老狐狸周旋?饿得头晕眼花,繁杂的账目臣也理不清的。若安置错了,可不得了的。”
舒凌随手给萧郁蘅的碗碟里放了颗虾,好似将苏韵卿讨好的话音当作了空气。
“陛下,和音折腾大半日了,这事怪蘅儿,是蘅儿非要吃她做的菜,您消消气,好吗?”
萧郁蘅吃了个半饱,终于良心发现,试图给可怜巴巴的小苏求个情。
“陛下,就是天牢里押着的罪臣,也是有饭吃的。”苏韵卿好不委屈,悄咪咪斜了舒凌一眼。
“想住天牢了?”舒凌挑了挑眉,却依旧吝啬给她一个回眸,“不必与朕说,现在就开门去刑部,朕不拦着。”
这话入耳,苏韵卿气鼓鼓撑着地板爬了起来,一溜烟跑去里间净了手,不等人放话,就回了席间落座,闷头赌气般扒拉了半碗米饭,抿着嘴咀嚼的动作都透着发泄不满的狠厉。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米粒有名字呢,约莫都叫舒凌便对了。
搁下碗的瞬间,白嫩的米粒上落了个青翠的圆圈圈,甚是养眼。
苏韵卿定睛一瞧,竟是个苦瓜圈!
“去去火气。”舒凌得逞的扯出一抹坏笑,转手喂了自己一片羊肉。
“和音,吃块瓜,很甜的。”萧郁蘅心疼苏韵卿,却对整人的舒凌无可奈何,只好给人中和一二。
又是苦又是甜的,苏韵卿不知道一会儿还会生出什么幺蛾子,索性放下食箸,正色问着舒凌:
“陛下难得出宫,臣正好有事想请教,不如就现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