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含绎眉眼渐冷,神情渐淡。
皇帝身为皇长孙的亲祖父,能狠心将太子留下的骨血推入局中,裴含绎难道要反其道而行之?
皇长孙当然可以选择退却,不去吃那份苦,受那份罪。只要他们母子愿意任凭后来者居上,将皇长孙、东宫继承人的一切超然地位拱手让人。
裴含绎冷冰冰地想。
——东宫又不是只有一位皇孙。
贵妃
景涟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醒来时,窗外薄雾朦胧,不辨日夜。
“什么时辰了?”
兰蕊挑帘入内:“公主醒了,现在才卯时初。”
景涟嗯了声,披衣下榻,来到窗前。
她双手用力,推开窗扇,雾里吹来寒凉的晨风。
身后脚步声响,兰蕊急急追来,连连跺脚:“公主五月受寒病了一场,怎么又吹风!”
檐下明亮的宫灯在雾气中变得模糊,仿佛融入了薄雾里,化作一抹奇异的剪影。庭院中空空荡荡,更远处廊下守夜的宫人靠在廊柱上,悄悄打着呵欠。
“怎么样了?”景涟问。
兰蕊正欲劝说景涟关上窗子,闻言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声道:“都打听过一遍了。”
和竹蕊相比,同为景涟身边有品有级的女官,兰蕊往往显得嘴快心急,不够从容,但她另有一项别人所不能及的长处。
兰蕊开始禀报自己在景涟睡下后打探来的消息,第一句就分外惊人。
“现在六宫事务,尽是太子妃管着。”
景涟眉梢挑起。
她心想,有点麻烦。
景涟想和太子妃交好,是为了自保,但她并不喜欢一味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良心上,总要有些拿得出手交换的东西,才能长长久久地维持住关系。
但现在,太子妃的能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四妃之位尚有人在,而太子妃竟能越过妃嫔掌管整个六宫宫务。
景涟眉头渐渐蹙起。
太子妃权势如此之盛,她能拿什么来交换呢?
天光渐明,晨雾渐散。
含章宫庭院里,堆叠着许多或大或小的匣子,宫人们穿梭其间,按照单子将木匣一一分开堆成数份。
竹蕊从宫门外走进来,检视过那些分门别类摆好的匣子,提裙上阶轻叩殿门。
“公主。”她说,“轿辇已经备下,可以动身了。”
昨日回宫时,风急雨骤,不宜出行。今日天色渐晴,于情于理,景涟该到六宫中走一圈,拜访诸位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