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阶上站了一会儿,郑宋宋终于觉得累了。忽然一切变得无趣,她转身顺着原路往回走,近黄昏的光景,太阳照得她眯起眼睛看路,抬头的瞬间,却见路中央矗立着一个人。
磅礴的乾清宫外,阳光将郑杨高大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他逆光而站,一只手拿着开线的遮阳帽,一只手拿着只剩半根的冰糖葫芦。郑宋宋呆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好久,最后瘪着嘴都快哭
出来:“你不去订婚,跟着我干什么!”
他站在太阳下冲她笑:“我就想着,你一回头,能看见我。”
她红了眼睛,愤愤地瞪着他许久。终于扎进他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
静谧的屋子里散发淡淡的药水气味,郑杨捏着棉签,蘸了碘伏一点点抹在郑宋宋的膝盖上。她睡着了,梦里都还在抽噎,身上抹了药水的伤十分显眼。郑杨取下敷在她额头上的毛巾,往冷水里过一道,再放回去。这么热的天,在太阳下晒了七八个小时,只吃了半根糖葫芦和一瓶水,就算是没病的人也能生了病。
他今天跟在她身后,看她累得歇在路边的石地上,几次想走上去却又几次忍住没有前行。终于有个机会,能在大庭广众下不管不顾地注视,那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做梦。天下之大,没有一人顾及到这一双坎坷恋人,正是这份无暇顾及的纵容成全了他的满心爱恋。想念这么久,曾经恨不得翻窗砸墙只为见面的冲动,却在愿望达成的前一刻变得无比松懈。兴许是知道再也不会分开,
才抵挡住迫切的缠绵。
郑杨挨着床坐在地上,一遍遍抚她的头发摸她的脸,小姑娘在梦里也睡不安生,闭着眼睛委屈,呜咽着要他走。他拍拍她的头,握着她的手:“乖,我在呢。”
郑宋宋歪着脑袋,瘪着嘴往他怀里拱,一边拱一边哭。他紧紧抱着她,用脸贴她的头,低头吻干她脸上的泪痕,却发觉怀里的人体温越来越高。于是爬上床,连被子带人抱着摇晃,哄着她睡。她是彻底生气,连医院也不去,吵嚷着不要他管。
郑杨想起她把他往屋外推的生气样,嘴角就散开一抹宠溺的笑。他的姑娘如今也学会别扭,像电视里演的一样,一边凶巴巴地赶他走,一边又抱着他稀里哗啦地哭。想到这里心又软了几分,于是低下头,亲亲她汗湿的脸。她在他抱在怀的被子里翻个身,红着脸蛋终于呼呼睡得安稳。
夜幕降临,窗外马路上的人群络绎不绝,一盏盏路灯缓缓亮开,有渐进渐远的吵嚷传进屋子,天边最后一抹晚霞隐约照进窗户,桌子椅子都被染上一层朦胧的光。他在夕阳里抱着她轻轻摇晃,两个人的影子在浅色地板上模糊不清,却分明融为一体,叫人很容易想到,天荒地老。
郑宋宋醒来,天刚好开始亮。她迷糊着眼睛扭扭身体,汗湿的被子一层凉意,伸手往后摸摸,摸到一手的胡茬。这一觉睡的充实,头脑霎时异常清明,翻身仰头向后看,郑杨充血的眼睛噙满笑意。
他掀开被子下床,指指卫生间的门:“冲个澡出来坐会儿,我去买早餐。”
她愣愣地盯着他,大眼睛莫名盛着无辜,乖乖朝他点头。等他走到玄关换鞋,又突然连滚带爬地向他滚过去,郑宋宋当然是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靠近他,大概是睡太久身体被掏空,退烧之后有些头重脚轻,一时没把握好力道才摔了跟头。
身体清减两斤,滚起来也特别带劲,郑杨根本来不及阻止她的头和皮凳子来个亲密大接触。蓦地被郑杨捞进怀里,她大睁的眼睛又添加几分迷茫,他赶紧伸手揉揉这孩子的脑袋:“疼吗?”
郑宋宋这才觉得真不是一般地疼,遂哇地一声哭出来,边哭边点头:“疼、疼!呜呜……”
郑杨却忽然笑起来,不能自已的清脆笑声在晨间听起来特别欢快。她扯他的脸,哭着哭着也笑起来。两个人抱在一起傻笑一阵,郑杨把她从地板上抱起来,仍在沙发上:“别洗了,衣橱里有衣服先换上,乖乖坐在这里等着。想吃什么?”
她兴奋地昂起下巴:“小笼包!”
摸摸头,被问:“还有呢?”
“……肉!”
于是他在晨曦里,穿梭于各个饭食店面之间,买小笼包,以及……肉。
郑宋宋独自坐在沙发里,她觉得首都人民好啊,首都人民从不过问她的私事,不过问就等于接纳,他们太需要被接纳。
吃饭的时候太急切,松垮的头发滑进稀饭里,她不管不顾地嚼着包子,郑杨捞着一把柔软的发,用皮筋松松垮垮系成马尾辫子。她笑眯眯地边吃边夸:“你很全能嘛,郑律师!”
他拉开凳子坐下,挑了泡青菜放进她的饭碗里:“谢谢夸奖。”
她伸出白嫩细长的手拍拍他的头:“小红花先记着,回去奖励你哈!”
郑杨抿着嘴,皱眉点头同意。心情当然是极好的,她并没因为之前的经历改变性格,她还是那个有点小得意小臭屁的郑宋宋。咽下第七个包子,郑宋宋终于舍得抬起头来舔舔嘴,然后拿起第八个,正要往嘴里送时瞥见郑杨还在斯文地喝着白米粥,于是心虚地掰了一半递过去:“吃、吃,别客气!”
郑杨放下筷子:“饱了。”
她心安理得将最后一个包子放进嘴里,歪头眯起眼睛看着他:“昨天不是郑律师大喜的日子嘛,怎么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