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也调侃他:“哪来那么大的侄女,该不会又是上哪里骗来的小妹妹吧?”这话说得他内心深处刮起拨凉拨凉的风,立即严肃道:“尽瞎说!真是我侄女。”
郑宋宋来的时候穿着红色羽绒服,白帽子下的一张脸小小的,眼睛张得大大的东看西看,看到一车陌生人时就知道被管和骗了。他还兴高采烈地拉她往后排走:“来来来!今天管叔叔带你去滑雪。”她踉踉跄跄往后走,路过郑杨跟前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又恭敬地喊他:“四叔。”然后满车的人都安静了,十九岁的女孩子竟然是郑老大的侄女!
大半个月没见面,她长得更加清秀水灵,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和小时候盯着糖果研究时的状况一模一样。挨着他脱下背包,郑宋宋将它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然后紧紧抱在怀里转过头去凶管
和:“你不是说吃火锅,火锅呢!”管和安慰她:“到了就可以吃了嘛,有你四叔在还怕没吃的?”她满心眼里不高兴,管和这个大骗子在电话里跟她说,这里的火锅在冰上煮着吃,她只晓得火锅是用火煮的,还没见过冰煮的火锅,本着吃为人生中的重要爱好,她想也不想就先跑过来,这下倒好,不仅没得吃,有身边的人在她连吃的胃口都没了。
眼前忽然伸过一只手,那只手拎起她放在腿上的大背包,并且手的主人站起来,伸长胳膊将包塞进行李架上。身前忽然空了一大块,郑宋宋反倒觉得不适应,左靠靠右扭扭坐不安生,自从那天在家里他冲她发了一顿脾气,到现在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
一路上谁也不主动说话,吃饭的时候有人陆续过来敬酒,郑宋宋老早就想尝尝美酒醉人的滋味,一时间兴奋地双眼冒绿光,可伸出手还未碰到杯子就被郑杨拦下:“她不喝酒。”管和拎起一罐果子酒,给郑宋宋倒满:“这个不醉,喝了美容养颜气色好!”也不用他说了,郑宋宋一把抓过
来猛干一大口,豪壮之举令在场各位目瞪口呆。
事实证明管和再一次欺骗了郑宋宋的纯真,这酒下肚之后半小时,她开始觉得脑袋晕晕走路变轻。出来后被冷风吹得打哆嗦,才略微清醒一点点,郑宋宋半睁着眼睛看了看脸色铁青的郑杨,还长得真好看,她嘿嘿地发出一连串干笑,笑着笑着就笑倒在地上,周围的人一窝蜂过来扶她,她赖在地上不起来:“闪开闪开,我要睡觉了。”
围着她的人群中,面对面的这个长得最好看,郑宋宋吃力地爬起来坐着,伸手摸摸他的脸,被风吹过的脸上一层寒意,她扯下自己头上的帽子,乱七八糟地套在他的头上,还煞有其事地往下扯了扯:“天这么冷,别冻着了,耳朵冻坏了要长包的!”郑杨只觉得心底又酸又涩,那年去哈尔滨,她的耳朵生了冻疮,每天皱着一张脸到处哭诉:“耳朵长疮影响视力,四叔,我觉得我都看不见你了。”
管和因为那罐果子酒,被郑杨怂恿同事们轮番敬酒,现在只比郑宋宋的状况好一点点。他看着一向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的郑杨突然歪七八糟地戴着一顶女士白帽子,而且那顶帽子还极其难看地盖住了他的两只耳朵,整体看上去真的极其难看。他哈哈大笑着伸手点郑宋宋的头:“你这个傻蛋!帽子都不会戴!”于是伸出两只手去扒拉郑宋宋柔顺的长发。
管和的这个动作直接导致郑杨不留痕迹地往郑宋宋面前一档,十分恰好地挡开他的大手,并且使其后仰倒在地上,众人又呼啦啦一下围到管和身边去。郑杨捋顺她的长发,把帽子重新给她戴好,也往下扯了扯,盖住她的两只耳朵,然后把大背包丢往她腿上一丢:“背上!”
她半睁着眼睛,想了想才问:“那你背什么呀?”
他调转方向,迎着风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郑宋宋想了想,笑嘻嘻地背上包,使劲一跃便跳到他的背上。她兴奋地扯下围巾,在风中凌乱挥舞,郑杨背着她往上掂了掂:“再乱动我就撒手了。”她立即停止抽风般的挥舞动作,转而将围巾从他的脖子上套过去,再绕到自己脖子后套过来,这样两个人就被同一条围巾紧紧捆住。
郑宋宋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后脖子,她软绵绵又愤愤地说:“这下看你往哪里跑!”说完又乖乖地趴在他背上,双手搂过他的脖子,说:“叔叔你别交女朋友,我一点都不喜欢婶婶,有了婶婶你就不要我了,再陪陪我吧,我一个人害怕。”
他背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寒风如锋利的尖刀,吹过时脸上火辣辣的疼,可他只希望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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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果辞职的那天下大雪,汤锅里的羊肉翻滚出白沫子,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显得周围更加静谧。郑杨坐在对面,盯着锅里三百六十度无限循环打滚的大白菜,露出惆怅歉意之色。这个看似不精明的女孩实际上还是很机敏,只需三两招就看穿他的心思,并在今天上午九点钟呈上一封辞职信。
魏果内心深处无比煎熬,她都已经主动拒绝再帮他,可他非但没有挽留反而一如既往显露抱歉的神态,这个男人的自责心真不是一般的强。多么难得才能遇上一个既符合妈妈的眼光,又符合她心意的男人,但是这个男人偏偏不喜欢她,而且他喜欢的人居然是……居然是……
光想想就觉得太不可思议,从小生长在童话般圆满世界的女孩,一度以为她碰上了热带飘雪这般神奇怪异的事。郑宋宋和她年纪相仿,在家又和郑杨最亲,所以他对她多加照顾都在情理之中,两个人的亲昵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也只会感叹这一家子十分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