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自以为是的夏姑娘,以为不跟他拉拉扯扯就不暧昧了,却没意识到此时两个人挨着一起坐着比拉拉扯扯更显暧昧。他替她夹了菜,她瞪他一眼,他不以为然又替她倒水,她再瞪上一眼,于是他就偏过头柔情似水地朝她宠溺一笑,她察觉到中计,对着菜微微皱眉,不甘心地抬起桌子底下的脚狠狠踩上去。
却听见左手边的同胞撕心裂肺地惨叫,那位无辜的青年长的人高马大,捂着高抬的脚,皱着一张脸痛不欲生地说:“姐、姐您这是干嘛呀,我哪儿做的不对您直说,我一定改!我这破脚可经不住您那高跟鞋的蹂躏啊!”
好不容易被逼无奈踩个人吧,竟左右不分地踩错了对象!夏尧红着脸连说好几个对不起,另一边的贺煜宸却笑出了声。再看夏尧,低垂的脸更红了。一桌子人渐渐都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连莫名被踩的青年都笑嘻嘻地打趣:“敢情我是替三哥挨的这一脚?三哥,兄弟这样帮你,有没有赏?”
“赏!”贺煜宸就着陆翊明点燃的火吸烟,“新庄下周有两块地要拍,你自己看着办。”
“得令!”青年满面红光,仿佛一介受宠的嫔妃,“我说什么来着,那些新闻报纸顶个屁用,搁您这儿就一句话的事儿!”
另一个青年说:“挨一脚就能捞上两块地皮。夏姐,您什么时候也往我这脚背上踩踩?我皮糙肉厚可经得住踩。”
满桌人哈哈大笑,贺煜宸却颇为惆怅地吐了口烟:“你夏姐哪有这功夫,没看见么,脸都肿了。”
“谁干的?胆儿也忒大了吧!”
胖金夹紧菊花,半点不敢多动。
“不会是摔的吧?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干这事儿?”
“要真是摔的,我找人把摔的那地儿给铲平了!”
胖金菊花又紧了紧,额头上又开始冒汗。
“眼瞎啊你!那伤能是摔的么?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众青年耐不住了:“到底是谁狗眼不识抬举?三哥您开个口,哥儿几个保管把他老窝端了!”
陆翊明对着胖金扬了扬下巴:“夏姐撞倒他几辆车,可能那些车贵吧,他一时情急不能自已就动了手。”
众人沉默,一个人颤悠悠地问:“什么车呀,多贵?”刚才被踩的青年抢白:“贵又怎么样,给我姐撞上几下那是他的荣幸!”说着还是忍不住问陆翊明,“法拉利还迈巴赫?三辆还五辆?”
这群废材!也不动脑筋想想,那样的车夏姐她一个姑娘家能撞坏么?陆翊明摊摊手:“自行车。”
众人再次沉默,最边上的热血青年十分义愤填膺:“靠!就他妈几辆自行车!”他手搭在胖金肩上,“兄弟!咱俩出去谈谈呗!”
这些人早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好长时间没锻炼过,手正痒的厉害,这时候已经摩拳擦掌开始做准备工作。贺煜宸却把烟掐灭在六角烟蛊里,不慌不忙地说:“我女人惹的事,什么时候需要别人解决了?”
他吩咐陆翊明,“给医院打电话,叫他们二十分钟后过来取眼角膜。”
在座的人无不面露骇色,夏尧也被这句话钉在椅子上不能动弹,最后反应过来去扯他的衣袖,西服袖子却不着痕迹地从手心滑过。满桌的菜,满桌的人,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都没敢想着要动一下。
15
他们从懵懂少年到一知半见的青年,吵吵嘴干干架都是常有的事,但大多都只是过过场,类似于忙碌之余打几圈麻将当消遣,谁都没曾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可贺煜宸说那句话的神态,摆明了要动真格。
她就知道,这个人死性不改,以前把自己当霸王,现在把自己当玉帝。一想到他遇上不顺心的事就会用暴力解决问题,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觉得他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
最先按捺不住的也是夏尧,她慌慌张张追了出去,后面的人由陆翊明带队,接着也跟了出去。四下人群熙攘,哪还看得见那两个人的影子,当夏尧找到南边小胡同里时,胖金已经缩成一团,窝在墙角下颤抖。
她冲过去问贺煜宸:“你对他做了什么?真的挖了他的眼睛?你怎么能这样呢?”说完就又不受控制地扑过去,朝他又打又骂。贺煜宸躲避她的攻击,摁住她安慰:“他眼睛没事儿,顶多有几些地方骨折。”
躲在垃圾篓旁边的胖金,抬起肿得像猪头的脑袋,迎着光微眯着眼睛看夏尧:“姐,我没事儿。三哥他跟我闹着玩儿呢,我真没事儿!”说完还乐呵呵地冲她笑,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龈。
贺煜宸蹲下,手里不断摩挲绿扳指:“偷、抢、吸粉。听说你还打算睡我女人?”
夏尧站在阳光底下,十分不耐烦地对着贺煜宸翻白眼,他真当自己是黑社会大哥了?张口一句我女人,闭口一句我女人,谁是他女人!
胖金一口一个狗眼不识泰山,并且三番五次保证不会再惹是生非,一再承诺要干好卖自行车的生意,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良民,他甚至连老祖宗都搬出来发毒誓,却仍然摆脱不了被送警察局的命运。
夏尧说他太不近人情,陆翊明却帮腔:“三哥对他全家算得上恩惠了,帮他爸治肺气肿,还出钱给他开店。你看看他,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说完又拿起酒杯热场子,“这么多年没见三哥动手,托胖金的福,又饱一顿眼福。刚才我看那胖子裤裆都湿了,估计是听三哥说要取他眼角膜,被吓得尿了裤子!”